紀慎語心不在焉地點點頭,連做王八都認了。薑廷恩絮叨:“你怎麼悶悶不樂的?我砸你,你也沒反應,咱們等會兒去砸老二老三吧。我得先找雙手套,小姑花一冬天給大哥織了副,女人都是偏心眼兒。”
紀慎語總算有反應:“小姨給我織了一雙,借你戴一隻。”
薑廷恩嘟囔薑采薇一路,左右是什麼不疼親侄子,等見到紀慎語所謂的手套,吃驚道:“怎麼是給你的?這明明是給大哥織的!”
紀慎語否認,說是給他織的。
薑廷恩滿屋子嚷嚷:“小姑買毛線的時候就說了,大哥喜歡灰色,到時候再綴一圈灰兔毛,給他上班騎車子戴。”湊近,比對一番,“這尺寸明顯是大哥的手,你戴著不大嗎?”
紀慎語兀自掙紮:“大是因為要多塞棉花,塞好就合適了。”
薑廷恩嘀咕:“是塞了不少,手都沒法打彎兒了。”
手套被借走,紀慎語迷茫地坐在床邊,薑廷恩的話信誓旦旦,叫他不得不信。但無論初衷是給誰的,最終都給了他,他依舊感激薑采薇。
這場雪沒完沒了地下,丁漢白攜商敏汝出入餐廳百貨,也沒完沒了地逛。其實商敏汝踩著高跟鞋早累了,三番五次提出散夥回家,均被他駁回。
好不容易有機會刺激那狠心人,他可不能放過。
一頓夜宵吃完,商敏汝哈欠連連:“資料答應給你了,我再附贈你幾本宣傳冊,能結束了嗎?”
丁漢白看看手表:“謔,都十點多了,明天上班遲到彆恨我啊。”他送商敏汝回家,到了門口仍鎖著車門,“姐,你用的什麼香水?”
商敏汝從包裡掏出來:“鬆木茉莉的。”
丁漢白奪過,裝模作樣地看,猛噴一下,沾了半身。商敏汝古怪地問:“你乾什麼……為什麼大晚上噴我的香水?”
丁漢白說:“小姨快過生日了,我準備送她一瓶,參考參考。”
這累人的約會終於結束,商敏汝進門才反應過來,薑采薇是盛夏出生的,寒冬臘月過哪門子生日?
丁漢白染著一身香水味兒,磨蹭到家已經十一點,裝著醉,放輕步伐走到拱門外。咳嗽一聲,立即聽見院裡腳步聲急促,躲他似的。
紀慎語飛奔進屋,他從八點就開始等,足足等到眼下。雪地叫他踩滿腳印,石桌叫他按滿手印,丁漢白那一聲咳得他魂飛魄散。
丁漢白立了片刻,進院見燈光俱滅,黑黢黢一片。“珍珠——”他拖長音,扮起醉態,“睡了?我有個好消息要跟你講——”
門開吱呀,紀慎語捂在被子裡聽那腳步聲迫近,他屏息眯眼,像遇見狗熊裝死。丁漢白停在床邊,擰開台燈,自顧自地說:“回來晚了些,不過約會嘛,難免的。”
紀慎語將眼睛睜開,不想聽這人胡唚。
丁漢白不疾不徐:“我知道你沒睡,所以就不等到明天說了。”瞄一眼,沉沉嗓子,“這些日子我一直糾纏你,估計是越得不到就越想要,魔怔了。仔細想想,其實也沒那麼不可自拔,還讓你困擾,對不起了。”
紀慎語陡然心慌……丁漢白這是什麼意思?
“以後,咱們還像以前那樣,師兄師弟好好的,我再不鬨你。”丁漢白說,“估計我那根本也不是喜歡,我還是比較喜歡小敏姐吧。”
紀慎語腦中空白,他惦記一個晚上,等來了這樣的“好消息”。又聽到丁漢白說晚安,腳步聲漸漸離開……他揪著被子,揪著心,揪著億萬根神經,唯獨不用再糾結這情意。
因為他此刻已經失去了。
“丁漢白!”他鑽出被窩大喊。
還不夠,衝到門邊攔住人家去路。丁漢白平靜地看他,眨眨眼,等著他發問。他有些腿軟,恍惚道:“你身上好香。”
丁漢白說:“嗯,香水。”
他問:“離多近才能蹭上這麼濃的香氣?”
丁漢白答:“抱著自然近。”
紀慎語霎時抬眼,底氣卸掉一半,溫香軟玉肯定比抱著他舒坦。他又灰溜溜地去鑽被窩,丁漢白卻不饒人,說:“過兩年我和小敏姐結婚,你住這院子就不方便了——”
紀慎語終於忍耐不住:“現在又沒結婚,你說得太早了!”他折返衝到丁漢白麵前,仰著頭,都要擰斷兩條眉毛,“真到了那一天,我還能賴著不走嗎?你當這是金窩還是銀窩?你放心,我不但搬得利索,我還給你們雕一座遊龍戲鳳!”
丁漢白說:“遊龍戲鳳也好,早生貴子也罷,你送什麼我擺什麼。”
紀慎語潰敗,他每回都辯不過,索性不辯了,但他想低聲求一句慰藉:“你之前說喜歡我,都是假的嗎?”
這一問等於將心豁道口子,既然無法複原,不妨人也豁出去。他撿起氣勢:“不管真假,你說了就是說了,送什麼擺什麼?去你的早生貴子……我送你老婆一頂綠帽子!”
丁漢白神經劇震,強忍下衝動。隻見紀慎語薄唇一抿湊上來,攀他肩膀,拱他頸窩,一張嘴巴絮絮叨叨地說:“渾蛋,表白的話叫你反複說儘,怕我疼,保護我,連以後的產業都要給我一份,你告訴你老婆了嗎?”
“一盞月亮送我,一塊棗花酥留給我,一地玫瑰換個印章,你老婆知道嗎?”
“你親我摸我,嘴巴舌頭被你攪弄個遍,要害地方叫你鎖著門窗檢查,那春宮圖都給我畫了!你敢對你老婆坦白嗎?!”
再忍就要立地成佛,丁漢白將紀慎語一把抱起,發了狠似的:“我這渾蛋原來乾了這麼多壞事兒?但今天可是你招惹的我,再一口一個老婆,我今晚就跟你行夫妻之實!”
紀慎語驚愕難當,轉眼已經被丁漢白抱上了床。欲擒故縱?!他霎時明白,羞得朝床裡爬。丁漢白攥住他的腳腕,擒住他糾纏,天地翻覆,那一米燈光都不夠遮羞。
丁漢白壓著對方:“不把你刺激透了,你要縮頭到明年是不是?”
他做不到默默喜歡和無言付出,更做不到為著彆人的看法委屈自己,他那麼喜歡紀慎語,當然也要讓紀慎語喜歡他。狠話說了一籮筐,軟硬兼施地等到此刻,終於實打實地逼急對方。去他媽的師兄弟,他隻要舉案齊眉!
“珍珠。”他問,“你究竟喜不喜歡我?”
紀慎語偏頭,沒勇氣麵對這份背德的情愛,師兄弟,恩師養父的親兒子……層巒疊嶂擋在前頭。倏地,他又將頭轉來,圈著丁漢白的脖子,注視丁漢白的眼睛。飛蛾尚敢撲火,他還膽怯什麼?
哪怕栽得頭破血流,他認了,日後辜負師父遭報應,他也認了。
紀慎語說:“師哥,我喜歡你,早就喜歡你。”
丁漢白發起狂來,擁著他,用力揉撚著他,落下密實的親吻。好一聲師哥,這師哥由夏做到冬,往後他要做良人愛侶了。
心意他要,身體他要,這一輩子他都要。
紀慎語藤蔓纏枝似的抱著他,獻祭的姿態,情切的話語,被他逼至懸崖處卻把他視作一線生機。他可真壞啊,可壞成這樣怨誰?怨天怨地,怨這南蠻子總往他心口撞,就怨不著他自己!
丁漢白說:“許了我,就再沒得後悔。”
紀慎語應:“我都給你。”
紅眼輕歎,哽咽低回。
待一覺夢醒,就可依傍著看一場大雪紛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