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終相逢》下(2 / 2)

碎玉投珠 北南 7532 字 8個月前

丁漢白和紀慎語就這樣睡了。

接下來的日子,紀慎語先是花儘私房錢給丁漢白買了幾身衣服,然後形影不離的,幾乎把揚州城的好地方逛遍。標誌性園林,有名的瘦西湖,連澡堂子都去了。

他們兩個無話不談,當著人說登上台麵的,關進屋說上不了大雅之堂的,毫無間隙。

花園角落的小間,極其悶熱,是閉門做活兒的禁地。紀慎語帶丁漢白進來,鎖門關窗,要做點東西給對方看。他端坐於桌前,太陽穴滴著汗水,有種狼狽的美感。

“和師父去你家之前就準備做了,一直耽擱。”他備好工具藥水,先切割製好的瓷片,“師父今天去瓷窯了,每一件他都要親自動手。”

丁漢白靜靜地聽,來由、步驟,無一錯漏。有些名詞他聽不懂,但不忍打斷紀慎語,他想,以後總會有機會讓紀慎語細細講給他聽。

紀慎語說:“這手藝師父不讓我告訴彆人,你記得保密。”

丁漢白登時問:“所以我不算彆人?”

“嘶”的一聲,紀慎語被燒紅的刀尖燎了肉。有些話說不清,乾脆不說了,他轉移話題:“這件東西做好要陰乾,等你走的時候,當我送你的禮物。”

丁漢白掐住燒紅的手指:“這就趕我走了?”來這兒近半個月,家裡催他的電話幾乎一天一通。他低頭看那指尖,明白了為什麼不能有繭子,拿來濕毛巾擦拭,擦著擦著將手攥在自己的掌心。

今天沒太陽,悶熱得透不過氣。

兩個人汗流浹背,手掌接觸都一片濕滑。丁漢白覺得這屋子神神叨叨,不然怎麼有些暈眩?他就暈眩著迫近,掰紀慎語的肩膀,捧紀慎語的下巴。

“師哥——”

丁漢白想,喊什麼師哥,算什麼師哥?

他低頭,當一把混賬。

哪有師哥親師弟的?哪有師弟不推開師哥的?

他的吻落在紀慎語的唇上,真熱啊,汗水淋漓的他們相對在桌前,嘴貼著嘴,呼吸都拂在彼此麵上。風吹不進來,花香也飄不進來,隻有他們那點呼吸,和彼此身上的氣味兒。

再漫長也有結束的一瞬。紀慎語的嘴角都是紅的,唇峰尤甚,他是被冒犯的一方,可他沒抵抗,竟不知羞恥地接受了。於是,他沒底氣地問:“你瘋了?”

丁漢白仍然暈:“要是我喜歡你,算瘋麼?”

紀慎語怔著臉:“……算。”第一次有人說喜歡他,還是個男的,他不信。“你怎麼知道是喜歡?”他問丁漢白,也在問自己,“怎麼就喜歡了?!你喜歡什麼啊!”

他鮮少這麼凶蠻,嗓子都吼啞了,可吼完偃旗息鼓,倍感無力。“那你……”他滾動喉結,去碰界線,“那你回去了,還會喜歡我嗎?”

丁漢白將紀慎語緊緊抱住,兩具布滿汗水的身體緊緊貼著,熱氣騰騰。“喜歡,肯定喜歡。”他承諾,“我回去以後也喜歡你,那你呢?”

紀慎語誠懇地說,他不知道。外麵隱約有汽車引擎聲,他掙開,胡亂擦擦汗就拉丁漢白跑出去,等見到紀芳許,心虛地叫一聲“師父”。

丁漢白說:“紀師父,我打算回家了。”

好一通挽留,最後又布上一桌豐盛的踐行酒菜,紀芳許以為給丁漢白的揚州行畫上了圓滿句號。夜裡下起雨來,丁漢白和紀慎語上二樓休息,周圍安安靜靜,真適合道彆。

推開窗,風裡夾著毛毛雨,紀慎語立在窗前顯得格外單薄。丁漢白忍不住貼上去,微微躬身,將紀慎語環抱住。這絕不是兩個男人該有的姿態,可他們連更越界的事都做了,更越界的話都說了,於是紀慎語沒有閃躲,丁漢白愈發心安理得。

許久,雨下大了,丁漢白輕咳一聲:“你要念高三了?”待紀慎語點頭,他繼續,“我回去後你認真想想,一年時間總能想清楚吧?一年後,我再來找你,你給我個準話。”

紀慎語問:“一年之後,你不喜歡我了呢?”

丁漢白說:“那就不來了唄。”

紀慎語猛地轉過身:“不行!”他急切非常,跑去找琥珀墜子,找到卻不知要乾什麼。“無論如何,你一定要來。”聲兒低下去,“不喜歡了,我就把墜子還你。”

雨聲越來越大,紀慎語拽丁漢白去茶室,取了三弦抱在懷裡,撥動,隻那麼一兩個音符。說好的,送行時要唱一首歌,他哼唱起《春江花月夜》。

江畔何人相送,何人撫琴弄,江月照人,倒影臨風……哪有月亮,丁漢白倚著棋盤,閉了眼。他空手而來,帶著滿漲的情緒而歸,值了。

雨是後半夜停的,揚州城都濕透了。

第二天早晨,師徒倆送丁漢白去車站,紀慎語有樣學樣,買一張站票送上了站台。旅客等著列車,他與丁漢白並立著,還沒說“再見”。

火車鳴笛,大家拎起行李做上車準備。

丁漢白退到最後,說:“最後抱一個。”

紀慎語擁抱對方,使了最大的力氣,把丁漢白勒得都咳嗽了。“路上小心,一路順風。”逐漸靠近車門,他確認,“會給我寫信吧?”

丁漢白首肯,一步邁上車,頭也不回地進去了。紀慎語沿著列車奔跑,尋找到所在車廂,伸著脖子瞧,努力尋找丁漢白的身影。

巡邏的列車員推他,讓他離遠一點。他張張嘴,試圖喊丁漢白的名字,但車輪滾動,火車已經開了。真快,他怎麼追都追不上,眨眼開那麼遠了。

丁漢白靠窗坐著,數天上的雲。

紀慎語孤零零立在站台,從兜裡摸出一張紙條,上麵寫道:

等我帶著玫瑰來找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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