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韜這次過來,也是有自己的事情要處理,順便也想將她介紹給一個朋友的朋友。
朋友的朋友就在BBC內部工作。
盛韜覺得,孟聽雨既然在這邊學習,也應該多多認識業內的人士。
他的用心,她當然能感覺到,也很感激。
盛韜的朋友組局,一群人過了非常愉快的夜晚,結束後,也是盛韜將孟聽雨送到公寓門口,時間有些晚了,她便沒有喊他上去喝咖啡,兩人站在樓下聊了會兒天。
目送著盛韜離開後,孟聽雨又在樓下獨自站著吹了會兒風。
抱著手肘仰頭看向夜空,舒了一口氣後,轉身回了公寓內。
這幾天是假期,她在公共廚房衝泡牛奶時,室友從房間出來,將相機遞給她,興致勃勃地說,“聽雨,快幫我看看,我今天拍了好多照片。”
等著水開,孟聽雨一下一下的翻著相機裡的照片。
突然,手上動作一頓。
相機裡的照片很唯美,拍的是學校的一角,湛藍的天空,肅穆的建築前,長椅上,有男人正仰頭將書蓋在臉上。
室友拿著麥片過來,擠在相機前也看了眼這張照片,樂道:“今天去學校時意外看到的一幕,覺得很有意思就拍了下來,隻可惜我在原地等了一會兒,也沒看到這個人將臉上的書拿下來。”
孟聽雨認真地凝視著。
不知道為什麼,即便看不到這個男人的臉,她還是覺得他好眼熟。
眼熟到了,她一眼就認出來這個人是誰。
她平靜地將相機還給室友,水開了,她去關火,一不小心,手指觸碰到了燒水壺的外壁,她被燙到,輕聲叫了一聲後退。室友趕忙過來,拉起她的手,驚呼道:“聽雨,你看你的手指燙紅了,等著,我去給你拿藥膏,你趕緊用冷水衝一下。”
室友腳步噠噠噠地回房找藥膏。
孟聽雨機械般地打開水龍頭,冷水衝著,她打了個激靈。
似乎這一刻所有的感官才終於回籠,她感覺到了痛,也感覺到了久違的酸澀。
她關上水龍頭,快步往門口衝去。
連外套都沒顧得上穿,她跑到門口,站在空曠的院落前,四處寂靜無聲,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都做了什麼,無可奈何地拍了一下額頭。
真是魔怔了。
怎麼能憑一張照片就斷定他來了呢。
以他的性格,他來了,也不太可能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的學校,而不出現在她的麵前。
很難形容這一刻的感受,她的心跳恢複尋常,轉過身往公寓裡走去。
突然身後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她愣住。
回過頭,跟那人對視。
那人也是一臉疲倦不堪,也沒想到她會出來,手裡還提著一杯熱飲。他穿著簡單的黑色風衣,即便是在夜色中,依然麵冠如玉豐神俊朗,他見她看向他,主動笑著解釋道:“本來是想給你一個驚喜的,但過來找你時,看到你跟彆人有約,我就去了你的學校。算著你應該也要回來了,給你買了杯喝的過來。”
孟聽雨都不知道自己這時候該擺什麼樣的表情。
她撇過頭,最後撲哧笑了起來。
“你想做什麼啊你。”她問。
他以詼諧的口吻回她,“從來沒出過國的土包子過來見見世麵。”
“我這個人功利性很強,你不是不知道。好不容易辦了旅遊簽證過來,都沒見過你就灰溜溜地走了,對我來說不太劃算。”他說,“想著不管怎麼樣,都要來見你一麵,不然感覺什麼事都沒做成,白白浪費了機票錢、酒店錢。”
思來想去。
那種默默離開的男二劇本,還是不太適合他。
說什麼都要見她。
這就是他的目的。
聽了這話,孟聽雨才有了實感。
他前麵說的話,都讓她感覺不太踏實。
直到他後麵這段話說出來……
這才是徐朝宗。
室友從公寓裡追了出來,在看到徐朝宗時,停下腳步,遲疑著喊了孟聽雨一聲,“聽雨,藥膏我找到了。”
“藥膏?”徐朝宗驟然皺緊了眉頭,目光擔憂又緊張地打量著孟聽雨,“怎麼了?”
孟聽雨無奈地伸手,“燙了下手指。”
他大步上前來,想要拉過她的手看看情況,手已經伸出手快觸碰到她了,他又瑟縮,下意識地抬頭看向她,怕她會厭惡。
看著這樣的徐朝宗,孟聽雨也不知道自己心裡油然而生的艱澀從何而來,將去向哪裡。
她總覺得他不該是這個樣子。
他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她想起了暑假時,他在發現有坍塌跡象時,第一反應就是朝她撲來,將她護在身軀之下。
前世時她也曾經幼稚地問過他很多問題,最後核心隻有一個——自我保護是人類的本能,那愛情呢?
在愛意最濃烈的時候,是可以壓製住本能的。
那麼現在,他想靠近又瑟縮著避開,他的驕傲,他的傲慢,通通都在這個避開的動作中被碾碎。
他再也不是那個高高在上又自負的徐朝宗了。
而她,似乎也沒了將手放在他掌心,委屈的撒嬌“徐朝宗真的很痛”的勇氣了。
……
十分鐘後,徐朝宗進了孟聽雨的公寓。
他坐在沙發上。
孟聽雨坐在另一邊,正在小心地將透明藥膏擠在指腹上均勻抹開。
“吃飯了嗎?”
兩人同時開口問道。
徐朝宗先笑起來:“吃過了。你呢?”
“也吃過了。”
“那……”徐朝宗當然想在這裡多呆一會兒,但考慮到孟聽雨是跟其他人合租,他再多逗留對她不太好。
他正準備起身跟她道彆時,她的手機響了起來。
“你坐一下,我去看看還有沒有彆的吃的。”
孟聽雨起身,順手接通了電話,那頭的人是盛韜。
“聽雨,我想問問你明天下午有沒有空。”盛韜清朗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要是有空的話,我們一起轉轉再聊聊,順便我再給你一些資料,是我向我同學要的,你可能也能用得到。”
“明天下午?”孟聽雨彎腰打開櫥櫃,“好啊,我有空,要不這樣,明天我請你跟你朋友一起吃頓飯,今天也多虧了你們。”
徐朝宗如同一座雕塑,他沉默著聽她跟盛韜講電話。
到了這一刻,萬般情緒連一聲歎息都難。
她說的那些話,一個字一個字地鑽進了他的耳朵裡。
“那好,明天見,你也注意休息。有什麼需要我的可以直接給我打電話。”
她說完後掛了電話,在櫥櫃裡找到了一袋蘇打餅乾,輕笑一聲,起身,衝坐在沙發上的他揮了揮,“看,找到了。這個給你墊肚子。”
徐朝宗也不愛吃零食。
他們都是典型的中國胃,到了國外都挺受罪的。
他唯一愛吃的就是蘇打餅乾。
……
第二天上午,孟聽雨起床後,思慮了片刻,還是撥通了徐朝宗的號碼。
他的情況不太好,不知道是水土不服還是吃壞了腸胃,他開始嘔吐,一個人躺在酒店的房間裡。幾乎都不需要經過考慮,孟聽雨就決定了要過去看他,在去酒店的;計程車上,她給盛韜打了電話,隻說自己臨時有事,改約到明天,盛韜自然沒意見。
孟聽雨敲房門時,徐朝宗一臉虛弱困頓地開門。
他也是個愛乾淨的人,尤其知道她要來,早就將房間通風了幾次,又撐著疲倦的身體將房間收拾打掃了一遍。
“你沒事吧,要不要去醫院看看?”她關心問道。
“沒事。”他關上房門,“喝點什麼?”
“真的沒事嗎?”
“真的。”為了安慰她,他特意說了前世沒告訴過她的糗事,“上輩子我第一次來國外出差也是這樣,我知道自己該吃什麼藥,已經買了來,再睡一覺就差不多了。”
“什麼藥,給我看看。”孟聽雨很堅持,“我再問問彆的同學。”
徐朝宗沒辦法,隻好將買來的藥遞給了她檢查。
也許人生病的時候真的會很脆弱。
所以他現在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要靠近她。
他骨子裡的掠奪以及貪婪也在逐漸蘇醒,他想要抱住她,緊緊地摟著她。
太想她了。
每天都在想,每時每刻都在想。
鬼使神差地,他竟然問她,“你今天過來看我了。你沒有去找他。”
這是不是代表著,在她的心裡,至少這樣一刻,她是關心他的。
孟聽雨一開始還沒聽明白,她目光緩緩地看向他。
像是第一次才認識他一樣。
她垂下手臂,收回了視線,低垂著眉眼,看著地毯上的複雜圖案,過了一會兒,埋在內心深處那個問題,那個一直在阻止她勇氣重生的問題再次破土。
她平靜地問他,“你覺得你贏了嗎?”
“你覺得你贏了嗎,徐朝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