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狗不斷高吠。
它並不是衝段嫣吠吼,而是對著屋子裡的主人。
“誰啊?”
一道顫巍巍地聲音響起。
一個衣著還算乾淨,隻是神色有些憔悴的中年婦人,出現在段嫣的視線中。
她的生母,王氏。
看到段嫣,王氏愣住了。
她從未見過這麼標誌漂亮的姑娘,跟天上的仙女一樣。
想到仙女,王氏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她不可置信地向後踉蹌兩步,雙手張開,好像前方有物體把她往後推,王氏眼睛瞪得比銅鈴還要圓,死死盯著段嫣。
那樣的眉眼,那樣的鼻子,那樣的嘴巴,還有那尖尖都下巴。
她雙目充血,眼眶蓄著淚,鼻頭紅紅的,囁嚅著嘴唇,良久,聲音嘶啞顫抖地問,“是俺囡囡不?”
“是俺囡囡不?”
“娘,我回來了。”籬笆外的段嫣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她就是怔怔地看著婦人,看著自己這一世的娘親。
母女倆就那樣隔著籬笆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彼此。
王氏終於再也忍不住,咧嘴,大哭著奔向段嫣,她的聲音是那麼淒厲,那麼悲愴,那麼聲嘶力竭,似乎要把壓抑在心頭十幾年的思女之情全部發泄出來。
“囡囡啊!娘的閨女!娘的丫頭,你回來了!”王氏哭嚎著抱住段嫣,“娘以為這輩子也沒有機會看到你了!”
母女倆隔著籬笆,摟在一起,王氏的頭靠在段嫣的肩膀上,淚水灑在了她的脖頸和肩膀上。
“我的兒啊——”
婦人哭得並不好看,甚至有些猙獰,在段嫣的世界,沒有一個成人是用這樣的方式哭泣。
任何一個成年修士,都不會用這種方式去哭,這個樣子實在是太醜太醜了。
修真者的世界,隻有鮮血,沒有眼淚。
段嫣心裡酸酸漲漲,眼淚就在眼眶裡,卻始終沒有落下來。
她克製情緒,拍著母親的後背。
“娘,我回來了,我回來看你了。”
段嫣在合歡派麵對無數臉,說過無數種話,但在王氏抱出她的一瞬間,她卻不知道如何以女兒的身份和王氏交流。
段嫣知道,她們之間缺失的不僅僅是時間,還有再也回不來的母子情。
王氏的聲音很快引來屋子裡的其他人。
“孩他娘,你哭啥——”
粗噶地聲音戛然而止。
聞聲而來的段大海呆若木雞地立在原地,哪怕妻子擋住了來人一半的麵容,僅憑著感覺,他已猜出妻子抱著的那個年輕而陌生的姑娘是誰。
“囡囡,是俺囡囡回來了不……”漢子跌跌撞撞地跑過去,和妻子一樣跑了過去,卻在看到段嫣容貌和衣服的一瞬間,膽怯了。
他手足無措地站在段嫣麵前,咧嘴,似笑似哭,神色哀慟又無助,“囡囡……”
說完這一句,高大的莊稼漢再也忍不住,背過身,肩膀一聳一聳的,悶悶地哭了出來。
段氏夫婦都知道,他們那個孱弱乖巧的囡囡,從離家的那一刻,就再也回不來了。
那條曲折又漫長的修行之路,注定是她一人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