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藍相間的運動鞋底臟臟的,把她白色的校服T恤踩出灰黑色的印記。
她不敢說話,因為反抗會招來變本加厲的戲弄。
她不想惹麻煩。
厚重的劉海遮住她半張臉,框架眼鏡又遮住半張。隻露出纖細瘦弱的下巴,精巧中透著一點慘白。
周樂樂把手裡折扇合上一下一下拍打她的臉:“天天把自己搞得像個鬼一樣。”
聞澤雨低下頭,一聲不吭。
周樂樂的同桌有些看不下去,扯了她一下:“差不多得了。”
聞澤雨緩慢地吐出一口氣。
每次這個時候,差不多就算是躲過一劫了。
可今天周樂樂非常不爽,她掙開同桌的手,罵道:“關你屁事!踏馬就顯著你了是吧?”
她扭頭從上到下俯視聞澤雨,看她身子扭動的幅度,突然把折扇摔在她頭上:“讓你走了嗎?”
她抬腿又踢聞澤雨,這次踢到了她的鎖骨,在她衣領上踩出一片汙跡。
聞澤雨踉蹌了一下。
“把我鞋舔乾淨。”周樂樂說。
這種羞辱無非是想要激怒聞澤雨,她很好奇她什麼時候才會反抗。
聞澤雨終於抬眸看了她一眼,隔著厚重的劉海和鏡片,她的眼睛像是暗夜裡的幽藍的大海,讓周樂樂有片刻的發毛,但旋即又被憤怒覆蓋,她一腳把她踢開,像是要把那眼神踢碎:“看什麼看?”
聞澤雨摔倒在地上,手腳蜷縮起來,顯得懦弱又無能。
這時候終於有人看不下去了,高聲喊了句:“彆鬨了彆鬨了,老楊過來了啊!”
周樂樂今天格外的執著,她渾不在意地從桌子上跳下來,然後踩住聞澤雨的褲腿,俯下身來:“你哥該死,你也該死。”
聞澤雨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她那張逆來順受的受氣臉上浮現出一點戾氣,她狠狠喘息一下,揪住周樂樂的衣領,指尖有點發顫,抖著嘴唇問她:“你知道什麼,是不是?”
她來這個學校就是為了找哥哥的,她來的第一天,就發現周樂樂的尾指缺了一截,而哥哥最後出現的時候,脖子裡掛著一根骨笛,就是尾指骨製作的。
這是魔神的小把戲,傳說把指骨做成笛子吹響,就能召喚魔神,和他簽訂契約。
她跟蹤了周樂樂很久了,但什麼都沒發現。
她任她戲弄。
隻要能找到哥哥,她什麼都願意。
但哥哥不見了這五個字就像一個魔咒,她突然欺身而上,收緊手指,掐住周樂樂的脖子:“你知道什麼,是不是?”
周樂樂在窒息的邊緣反而笑了,壓低聲音,近乎耳語道:“你們青龍一族守著的秘密早就不是秘密了。春神的埋骨之地是空的,裡麵什麼也沒有,你說,是你哥哥監守自盜,還是你們找了幾萬年的骸骨,發現這就是個騙局?春神早就神魂俱滅了,是吧?”
春神隕落的時候,骸骨碎成千萬個碎片,拚都拚不齊,她的坐騎青龍找到了半塊骸骨,兩條龍把骸骨埋在一處山穀,鎮守在那裡,山穀常年封閉,由青龍一族世世代代守著,世世代代都在收集春神的骸骨碎片,它們相信,總有一天,春神會重新降臨於世。
聞澤雨呢喃:“你放屁……”
上課鈴響了,幾個人上前把兩個人拉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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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春又上帖子,說她早上又惹桑尋生氣,甩臉色給她看。
景春一邊刷手機一邊吃飯,有些心不在焉。
她一個上午都在思考,怎麼合理地牽一下桑尋的手而不顯得像個流氓。
至於聞澤雨的事,她有點好奇,但也沒那麼好奇,她比較意外的是,“收集人家的骸骨,這未免也太驚悚了。”
富貴兒抖了抖翅膀:“骸骨算什麼,你鄰居那位還收集過一片夢境,護了幾千年都不讓散,沒事就拿出來看看,夢境破個口子都要精心修補。”
景春搓了搓雞皮疙瘩:“他也有點……變態。”
富貴兒哼了哼,“你去幫幫那條小龍,我給你個好東西。”
雖然青龍一代又一代,早就不是它認識的龍了,但故人後代,它還是有點不忍心。
守著一個不可能的希望活了這麼多年,跟扶桑那木頭腦袋也不遑多讓了。
“什麼好東西?”景春非常不信任它。
富貴兒附耳說:“我把扶桑的夢境送給你,你看完就知道,他就是塊兒木頭,就不會再怕他了。”
景春對扶桑一直懷抱著一種敬畏,和一點隱隱的埋怨,這會兒還真有點心動。
但旋即她搖頭,怎麼有種窺探彆人隱秘心事的感覺:“這不太好吧,我怕他醒過來殺我滅口。”
富貴兒“害”了聲,“多大點事,他就差買塊兒LED屏三界循環播放了,他那時候特彆叛逆。”
景春:“嗯?為什麼?”
“夢是春神夢到他的夢,春神牽著他手。他那時候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愛春神,戀愛腦晚期那種吧。”
景春不知道為什麼,有點不是滋味。
感覺自己其實一點也不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