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想跟著去,哪怕隻是做她陣前的一個前鋒。
但是他不能留女兒一個人待著。
天帝很忌憚她。
隔三差五就要差人來探望,實則是監視,好看看她是不是有什麼異動。
終於,還是出事了。
女兒把雲崖燒了之後,天罰降下,卻應在了春神身上。
據前線的人說,看到春神正在與人交手,雷劫忽至,她生生扛了四道天雷,險些命喪敵軍之手。
而邪靈趁她虛弱再一次出現。
邪靈以惡念怨念為食,戰爭這樣的殺戮殺伐之地,幾乎是源源不斷的能量來源,他幾乎所向披靡。
春神很快把他壓了回去,但這事還是傳到了天帝的耳朵裡。
那孩子燒了雲崖倒是罪不至此,但她竟然不受天道製約,這事卻讓天界大吃一驚。
他們要帶走女兒,扶桑無論如何也不同意。
最後連扶桑也帶走了。
然後就是無休無止的審問和高壓,他們利用一切辦法逼迫她凶惡的一麵,試圖看她究竟能到什麼程度。
扶桑告訴她,不可以做壞事,會連累母親,她始終都記得。
可她畢竟還是個孩子,她根本無法自控,她的憤怒失控的時候,化作巨大的弑神花,生吞了四個神。
天界萬花頃刻之間全部凋零。
這次甚至沒有天罰。
天帝震怒,要將她絞殺,可無論派誰去,都做不到。
她看著嬌弱,神力也並不深厚,可任何術法對她來說就是像是水投入水中,火燒著火,全都是泥牛入海,毫無作用。
但她並不是不會痛,甚至常常被折磨得痛不欲生。
那張酷似春神的臉上,全是迷茫、恐懼和害怕。
她和父親被關押在一處,她後來甚至不敢看父親,怕看到他眼裡的難過和悲痛,她總是背著身,用單薄的手臂抱著自己的膝蓋,輕聲說:“我沒關係。”
扶桑的調用自己的本體,讓枝葉填滿了牢籠,他要去見天帝,可枝葉伸出一寸,就被砍一寸,絞殺一寸。
但他還是固執地不停生長,每一根枝葉都像是一往無前的死士。
最後,他也沒有成功,女兒看到越來越虛弱的父親,輕輕抓住了他的手:“父親,不要。”
扶桑雙目赤紅,輕輕撫摸女兒的臉頰,他的眼睛像是充了血。
看女兒都看不真切了。
他就那麼看著她,覺得女兒就像是他擁有的愛一樣脆弱,他愛她,卻什麼也給不了她,什麼也留不住。
“父親,再給我聽聽母親的聲音吧!”女兒說。
他晃了晃鈴鐺,鈴鐺翁鳴片刻,春神含笑著問:“怎麼啦?我的寶貝。”
母親沒有這樣叫過她,可她覺得真正的母親也會這樣疼愛地叫她的。
她笑了笑,抹了抹眼淚,然後站起身,主動說:“我願意去無儘海。”
流放之地,向來有去無回。
扶桑驚怒:“不可以。”
但女兒甚至沒有回頭看他一眼,隻是低垂著腦袋,對看守她的人說:“走吧!”
後來……
後來天界屬於春神女兒的長命燈,很快就滅了。
扶桑痛不欲生,大鬨神殿。
天帝念在他剛失愛女,未曾罰他。
他被送回雲崖的時候已然沒有意識了。
徹底陷入沉眠,因為不願意麵對喪女之痛,也不知道怎麼麵對春神,遲遲不願意醒過來。
誰知再醒過來,就是春神隕落的消息。
但其實這中間發生了一個小小的插曲。
祖神分五帝而治天下之後,就以身化萬物,長眠天地間了。
隻留下自己的心臟,化為一塊兒問道石,矗立在雲虛天。
如果有解不開的疑惑和心結,就可以去問那問道石,它是祖神的化身,便是天地的化身,也就是天道的化身。
因而它絕對正確。
沒有錯誤,隻有正確。
因為錯誤也是正確。
扶桑的女兒沒有去無儘海,她去找那問道石了。
雲虛天在天外天,通往天外天的路,也幾乎全是死路。
長命燈很快滅了,便沒有人再提起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