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瀾九一拳砸在桑洛的麵門, 桑洛依舊是不閃不避的風格,拳頭硬接赤瀾九的拳頭。
砰——
巨響,音爆轟炸耳膜。
骨頭都錯位了, 赤瀾九後退半步, 轉了半圈肩膀,吐出一口血沫。
好久沒打得這麼爽過了, 但也好久沒人讓她這麼想揍了。
踏馬的。
“今天不揍得你回家找媽媽,老子跟你姓。”
這什麼破小孩,一言不合就發飆,簡直是個暴力狂。
桑洛歪了歪頭,若有所思:“那你姓赤,還是姓赤瀾?”
赤瀾九:“……”
“桑九。”桑洛嫌棄地擰了下眉, “難聽。”
說著,赤瀾九已經被氣得冒煙,團了個巨大的火球,整個人彈跳向上,再借著慣性猛往下砸,火球當頭砸向桑洛頭頂。
那一瞬間的速度快到根本看不清, 赤瀾九知道她躲不開。
桑洛抬頭, 眯了眯眼, 隻是還沒來得及動作,她的耳朵突然動了動,她嗅到了父親和母親的氣息。
她像個做錯事被抓包的小孩, 又像個可怕的瘋子, 突然之間完全放棄抵抗,抱住頭往下蹲。
巨大的火球朝著她砸下來,熾烈的火焰瞬間吞沒她。
她瘦弱單薄的身影刺痛了景春的眼睛和桑尋的心臟。
儘管知道她戰鬥力不弱, 可那瞬間還是生出一種慌亂。
下一秒,整個山洞被拔地而起的植物塞滿,密密麻麻的綠色分解吞噬掉火焰。
柔軟的細嫩的枝葉像是擁抱一般包裹住桑洛,然後把她拖到母親的懷抱裡。
小小的身體像片葉子飄過來,景春抱住她,憐惜地拍了拍她的後背,“不怕,沒事了。”
桑洛呆呆地看著母親,她受過很多次傷,吃過很多苦頭。
每一個被撕碎的瞬間,被疼痛、絕望、痛苦填滿的時刻,她想的隻是:我要對方去死。
然而事實上,能讓她受傷的不多,而占據下風的時候,每一次都是滅頂之災。
她甚至有時候會貪戀那種千鈞一發的緊迫,就好像痛到極致的時候,反而有可能激發一種彆樣的快感。
她不怕死,她隻是胸腔始終有一團憤怒和不甘的火焰燃燒著。
好多年了,沒有人會在這種時候抱住她。
對她說,不怕。
她不怕的。
她隻是……隻是突然有一點……難過。
桑洛纖細的脖頸像是缺了水的枝條,突然軟趴趴地折在母親的肩上。
她的眼睛眨了眨,緩慢地流下兩滴眼淚,她用一種細若蚊呐的聲音氣若遊絲地說:“媽媽,好疼。”
景春心臟莫名一痛,更緊地把她抱進懷裡。
擁抱真是件奇妙的事,儘管她還有產生多少母愛,但擁抱的瞬間,這個生命貼進自己胸膛的時候,她會忍不住生出一種柔軟的愛意來。
桑尋站在景春和桑洛的身後,腦海裡還回繞著桑元正的話,那個垂暮之年的老人,認為他會是一切的終結,希望他能早日解決這一切,結束桑家的厄運。
而老人眼裡可怕的邪惡的存在,也不過是個趴在母親懷裡討寵的可憐的小孩。
到底誰才是因,誰才是果呢?
儘管被寄予厚望,但桑尋其實什麼也不知道。
每個人都給他講了一個複雜又曲折的故事。
可他不是那個桑元正記憶中的青年,甚至不是這個看起來邪惡又單純的小女孩記憶中的父親。
但他也隱約感覺到,這背後似乎藏著一個巨大的,尚且看不到邊際的局。
他很想想起些什麼,比如自己曾經作為一棵樹的感受,那樣或許景春會好受一點。
愛情的誕生有時候是很莫名的,但愛不是瞬間的感受,是一段跌宕的旅程,在相愛的路上,最好兩個人的步調能一致。
他也很想想起自己是如何孕育一個生命的,那樣或許這個可憐的小孩,能獲得一點來自父親的真切的愛。
她看起來那麼悲傷和委屈。
但他什麼都想不起來,他隻是出於某種心底模糊的不安和心痛,抬手輕輕擦掉了桑洛的眼淚。
這是他的孩子,他試圖勸說自己,可儘管他理智上已經接受了,在感情上還是缺乏一點慈愛。
可桑洛抬起頭的時候,眼神裡的委屈越發明顯了,似乎這一個小小的動作已經讓她有了莫大的觸動。
她抬手,緊緊地抓住父親的手指,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她從無聲流淚變成哽咽,好像要把自己幾萬年的委屈,都一並哭出來。
赤瀾九從半空飛下來,抓了抓自己滿頭的紅毛,原地愕然三十秒,突然叉腰怒吼:“我靠,有爹媽了不起啊!老子沒欺負她。”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誤入什麼煽情片現場了。
搞搞清楚,她才是差點被打死的那一個。
富貴兒搖頭嘖嘖兩聲,正看戲看得感動,心道這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場麵……
額……嗯,其實有點詭異。
那倆人頂著人類不到二十歲的身體,實在是缺乏一點父母的威嚴。
聽到赤瀾九的怒吼,富貴兒突然飛過去,蹲在她肩上,抬起翅膀用一種哥倆兒好的姿態摟住了她的脖子,然後翅膀繞過她的腦袋,捂住她的嘴:“害,九殿下,她還小,您大人有大量讓讓她?”
赤瀾九剛想說算了不跟小破孩計較,片刻後陡然反應過來,聲音揚了八度,“她小個屁。”
赤瀾九今年堪堪九百歲。
如果仔細算起來,桑洛跟她老祖宗差不多大,三界都沒有幾個比她年紀大輩分高的吧!
“她的實績年齡確實比你大多了,但她從神界除名的時候應該不到兩百歲,雖然某種原因沒死透,但她心智就停留在那時候了。”黑貓緩慢走過來,蹲在一邊,給那一家三口留下空間。
這個解釋倒是讓赤瀾九真的閉嘴了。
但她還是非常不爽,“她是個瘋子嗎?我怎麼著她了,她突然發什麼瘋!”
黑貓低了低頭,聲音也低沉:“因為你說要告訴她爸媽,誰家小孩會喜歡被告家長。尤其她……”貓咪停頓片刻,“她格外在意自己的父親和母親,那是她這幾萬年來活下來的唯一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