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春湊近了, 盯著他的眼睛,拉長聲音:“哦——”
那眼神仿佛在說:所以呢?
桑尋盯著她,眼神冷沉冷沉的, 可眨了下眼,眼眶分明開始泛紅, 氣的。
倏忽眉眼一垂,冷氣變鬱悶, 近乎賭氣道:“你怎麼這樣。”
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對她生氣, 說“我生氣了”大概已經耗儘了他畢生所學。
景春輕聲說:“我就這樣。”
語氣輕飄飄的, 故意氣他。
桑尋彆過臉,不說話了,額頭青筋直跳, 看起來很想辯一辯, 奈何憋半天也沒說出什麼。
在腦海裡奮力搜刮, 可無論如何也找不到相應的解決辦法。
他不知道該怎麼應對這種狀況。
景春忍笑忍得辛苦,扯他一下,也不哄,隻是問,“陪我去逛街?”
桑尋很生氣, 明知道他最在乎她, 最害怕失去她,還拿這個開玩笑,可她一開口,他又忍不住應聲:“嗯。”
沒出息, 他自己都覺得。
又覺得她明知道他生氣也並不理會,很鬱悶。
桑尋,你被她牽著鼻子走。
嗯, 他自己回答自己。
那又怎麼樣?
手牽著手,從電影院出來一路往下,沿著樓層一層一層往下轉。
誰也不說話,隻有商場客人的吵鬨聲、兩個人的腳步聲,還有衣料摩擦發出的細微聲響。
明明很鬨,可卻覺得世界安靜極了。
突然很想抱她,她的身體像是有一種溫柔但蠱惑的拉扯力,漩渦一般,把他一點一點往裡拖拽。
可現在在外麵,他隻好握住她的手更緊一些。
親密固然很好。
可這種光天化日之下,隱秘浮動的心思也很讓人著迷。
怎麼會這麼喜歡她。
著了魔。
或許本來就是因她而生的?
他出神著,漫無目的地瞎想。
她的手掌比他小很多,冬天握起來很冷,春天就剛剛好,溫熱而柔軟。
突然,細密的絲線一樣的東西從她掌心湧出,然後穿透他的掌心,沿著血管和筋脈爬到他的心臟,在他心臟收攏,像是有個手掌捏了那裡一下。
他悶哼一聲,低著頭不說話,也不推開她,更不會質問。
隻是低著頭,默默承受。
好像她做什麼都是對的。
怎麼欺負他他都是應該受的。
景春歪著頭湊近他:“我裝病你就生氣,我這樣對你,你也不生氣?”
桑尋點點頭,不生氣。
景春說:“你可以生氣。”
“生氣了,又怎麼樣?”他不明白,就好像剛剛,他真的很生氣,可好像也不能拿她怎麼樣。
“如果我是你,我剛剛就不會生氣,把你按在牆上親得喘不過氣,你想走我不讓你走,反反複複親你,親得你麵紅耳赤急於逃走,還走不掉,堵著問你還敢不敢了,不回答不讓你走。”富貴兒看的電視劇都是這麼演的。
桑尋慢慢瞪大眼,滿臉寫著:可以這樣嗎?
但他還是誠實回答,“我不敢。”
對她實行暴力,那差不多是一個小孩要打泰森,螞蟻要踹翻大象……
沒有人會在了解她之後還想挑釁她。
她的力量表麵看起來好像並不強大,但那種溫柔但全麵的力量,幾乎是毀滅性的,讓人連反抗都無能為力。
景春想了想,好像也是,她配合演戲也挺累的。
“生氣了可以理論可以爭執,甚至可以吵架,到最後也不能解決問題還可以分手。”
桑尋眉心頓時皺起來,渾身肌肉緊繃。
他對這個話題向來敏感。
景春掐了下他手心,“當然,我不許你這樣。我隻是說,你有表達一切情緒的權利,不要擔心有些話說了沒用,有些事做了沒用,隻要你去說、你去做,你總能離自己想要的更近。”
桑尋側頭,看著她。
景春笑了笑:“如果對象是我,你會發現,你不開心我會哄你,或者陪你一起不開心,你生氣了我可能會哄你,可能會比你更生氣,也可能看你生氣更惹你生氣。你不一定會得到想要的反應,但你會發現,無論我給出怎麼樣的反應,我都是愛你的。”
心臟好像有根弦,被輕輕地撥動著,桑尋呢喃一句:“你是……愛我的。”
景春捏住他的耳朵,附耳說了句:“是的,我愛你,笨蛋小樹,聽到沒。”
“聽到了。”他輕聲回答。
嘴角不自覺揚起來,甚至帶著一點驕傲。
兩個人轉到書店。
景春下午來還要買書,還沒開始挑就被叫去29處了,這會兒扯著他一起進去,順著書架一排一排閒逛,間或低聲說句話。
商場鬨哄哄的,這家位於拐角的書店卻安安靜靜,似乎進來的人都自動安裝了消聲係統。
景春突然看到一本珍稀樹木養護指南,抽出來指給他看,低聲說:“再過幾年,我也能寫出來一本,隻寫你一個,指不定比這個還厚。”
而且這世上大概也隻有她能研究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