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任橋這一身,白色短袖T恤,藍色牛仔褲,竟然乾乾淨淨,連個卷邊都沒有,不正常!處處透著不正常!
“是這麼回事兒,”任橋找了個角落坐下,小聲說:“你一會兒看看我姑父身上,有沒有臟東西。”
“你姑父病了?”
“也不是我姑父病了,是我姑父家的兒子,我有一個表弟,我今天早上見到他了,用你的話講,就是不對勁,特彆不對勁。”
任橋點了菜,把菜單交給服務員,等對方走遠這才接著說:“我懷疑他被人穿越了,要麼就是鬼附身了。你看看我姑父有沒有被影響,身上乾淨嗎?有沒有汙染的東西?我得保證他們家現在有一個人的腦子是正常的,是理智的,才能去做接下來的事情。”
白芷感興趣的問:“穿越?你仔細講講是怎麼回事,我還沒有穿過。”
任橋一口茶水差點噴出來,白芷這腦袋裡到底在想什麼?
“說正經的,”任橋正經起來,“我這個表弟比我小兩歲,高中沒畢業就輟學了,要說他的反常,隻能從頭說起。”
“我姑父在這裡開店,家裡有些家底,為了讓他上學花過不少錢。”
“從小學開始,就給他請家教,找好老師,好學校,為了讓老師能多照顧他一些,還給學校捐過錢,可他就是不成器,天天打架鬥毆。”
“他小學跟我一個學校,我看見他好幾次,拿著他爸給的零花錢,漫天一扔,讓同學都來搶錢,那麼點小玩意兒就開始享受霸道總裁的快樂。”
“到初中的時候,我姑父和我姑姑更沒少操心,為了給他挑學校,請校長吃了無數次飯,給人家學校捐款十幾萬,反正沒少費勁,勉強拿了個初中畢業證。”
“高中考了個十八中,就是那種彆的學校不要的,他們學校會統一收走的垃圾高中。他說想去學體育,我姑父姑姑就給他報了體育特長班,就這樣,人家學校才勉強把他招進去。”
任橋越說越氣,“他練體育還不錯,跑得快,跳得高,就是沒練幾天,又因為打架鬥毆逃課,被叫無數次家長。”
“後來我姑父實在沒辦法了,正好趕上征兵,說如果你實在不想上學,你去當兵吧,你要身高有身高,要體格有體格,哪怕上戰場你都能比彆人多擋兩顆子彈。你哪怕是個烈士,我們家也能光宗耀祖。”
白芷給任橋倒了杯涼茶,讓他消消氣,外麵都三十多度了,容易上火。
任橋喝了一口水,沒好氣的說:“他去了,各方麵都達標,選上了,然後他跑了!”
白芷咧咧嘴,“逃兵啊?”
“可不是嗎?還有更缺德的,他開始偷雞摸狗,偷家裡的錢,偷親戚的錢,到處跟我姑父的朋友借錢,從一盒煙,到一百塊,到三五百,我姑父的朋友都被他借過。他還拉幫結派,搶劫,被判了一年半,家裡可算安生了一年半。”
“出來之後,我姑父托關係給他找了個工作,踏踏實實乾的話,一個月也能賺七八千,加點班,能上萬。但他不一樣,他又乾起了老本行,敲詐勒索,出來還沒三個月,又進去了。”
白芷佩服,這種兒子為什麼沒打死,留著何用?
任橋氣憤的說:“好不容易熬到放出來了,去學了個車本,然後,酒駕,又進去了。”
白芷:“……”
“然後好不容易又放出來了,打群架,又又又進去了。”
白芷默默數了數,已經快算不清那人進去幾回了。
任橋心塞的說:“這才剛出來沒多長時間,找了個女朋友,因為爭鋒吃醋,又跟彆人打架,這次人家沒報警,人家要求私了,要了十三萬。他再進去,出來就得三十了,人就廢了。家裡含淚給他拿錢,把我姑姑氣病了。”
白芷認真的聽完,“所以說,你的意思是讓我看看他還有沒有救?讓他正經做人?”
他遺憾的說:“抱歉,我隻會給人治病,他這已經超出了得病的範疇,但他這個情況,估計隻能重新投胎,要麼就換個魂,這種高科技的事情我乾不了。”
任橋哭笑不得,“誰讓你給他換魂了?是他現在好像是被人換過魂一樣。特彆乖巧、聽話、孝順,但我總感覺他不是之前那個人了。”
任橋小聲說:“咱們超凡者,雖然沒有感知能力,但是有些東西還是能敏感的分辨出來,我想等你下班後,帶你去我姑家看看。我姑特彆疼我,你先給她治治病,同時看一看我那表弟是不是有問題。”
白芷認真的問:“如果有問題怎麼辦?如果他真的被人換了魂魄怎麼辦?再找到之前那一個,換回之前那個混蛋嗎?你姑姑和姑父願意嗎?”
任橋:“……”
他不知道,他也不知道怎麼辦。
“先確定這個人是誰,我真的表弟去了哪裡,再說吧。”
這時候,穿著大廚衣服的大叔笑嗬嗬的端著一份炒鵝走過來,“一看點菜就知道是你小子,帶朋友過來吃飯啊。”
來人看起來五十來歲,鬢角處卻已經有了白發,慈眉善目的,看起來脾氣很好。
白芷了然,這應該就是任橋的姑父,脾氣要是不好,也不能養出這樣的兒子。
腰帶一抽,鞋底一抖,要不就找根柳條,掛梁頭上打兩頓,什麼都好了。
他見過這樣的熊孩子,小的時候,他們家鄰居的小孩和他差不多大,小名王狗蛋,專門乾偷雞摸狗,欺負小女孩的事。連停在路邊的車他都不放過,要麼往人家排氣筒裡塞石子,要麼就把人家車刮了。
直到有一天,對方踢球的時候砸壞了他們家玻璃,態度囂張,拒絕賠償不說,還叫他小妹妹,笑話他眼睛不好看,說他串串。
串串這個詞,白芷在一個老奶奶的口中聽過,“你家狗是什麼品種?”另一個老奶奶說:“哎呀,金毛和柴犬的混血,不知道什麼時候配上的,雜種,串串。”
白芷懂了,串串:混血,雜種的意思。
白芷想弄死王狗蛋來著,哥哥就告訴他,殺人是不對的,有時候報複一個人不一定要弄死他,你可以找到更有趣的方法。
所以白芷就偷偷去觀察,他發現王狗蛋他爸是個暴脾氣,於是白芷就轉變了方式,對方乾了壞事,他就去告訴王狗蛋的爸爸,王狗蛋就會被他爸吊在房梁上抽了一頓。
從此白芷發現了一項新的技能,每天都去王狗蛋家周圍轉悠一圈,如果王狗蛋乾了壞事,他就去告訴王狗蛋他爸,讓他爸揍他一頓。
如果王狗蛋沒有乾壞事,白芷就哭著說王狗蛋欺負他,再讓他爸揍他一頓。善意的謊言能讓王狗蛋變成好孩子,白芷可以說很多。
幾次之後,王狗蛋再也沒有乾過壞事,再也沒敢欺負小姑娘,最主要的是再也不敢喊他小妹妹,說他是串串。
對方見了他都是點頭哈腰,他說東,王狗蛋不敢往西,聽話的像隻薩摩耶,讓他微笑的時候,嘴角勾起的角度都要符合白芷的標準。
白芷每次想到這件事都無比欣慰,幼年的自己多麼的偉大,靠一己之力改變了一個混賬小孩的一生。
王狗蛋後來搬走了,如果對方現在功成名就,90%的功勞都是他的,所以小孩不聽話,揍一頓就好了,趁早揍,彆留情。
思緒漸漸飄遠,白芷還想著自己的豐功偉績,任橋戳了戳他,“我姑父跟你說話呢。”
白芷回過神來,笑著說:“叔叔好,我是白芷,是任橋的同事。”
任橋忍著笑,“這一環節已經過去了,我姑父問你,能不能請你給我姑姑看病?治愈係超凡者診費很貴,不知道多少錢。”
“哦,”白芷笑著擺擺手,“不用了,我和任橋關係好,看在他的麵子上免費治療。他剛才還跟我說,姑姑可疼他了,姑父對他也特彆好。你們二位就像他的父母一樣,給朋友的父母看病,怎麼能要錢呢?”
白芷順著係統給的模板,念完之後,一臉微笑的看著任橋他姑父,乖巧的就像個鄰家少年。
這話說的任橋他姑父又欣慰又高興,看任橋的眼神都不一樣了,他壓著感動,笑著說:“你這小子,真的是……跟人家說這些乾什麼?”
任橋更加意外,這還是那個為了幾個積分,要在大庭廣眾之下扒他褲子的白芷嗎?
白芷不會也被穿了吧?
白芷笑眯眯的嘗了一口菜,認真的誇讚:“叔叔這菜做的真好,彆說在這裡開店,出去開個大酒店都沒問題。”
白芷的表情太真摯了,這種長得漂亮嘴又甜的小青年,誰不喜歡呢?再想想自家那個不成器的兒子,都交的是些什麼朋友?
不過這幾天確實不錯,以後不求他像任橋這樣做正經事,能交到白芷這樣的好朋友,踏踏實實不惹禍就行。
任橋他姑父越來越高興,“喜歡就多吃點,我再給你們做幾個菜,這頓我請,放開了吃。 ”
對方走了之後,白芷臉上的笑容淡下來,一臉正經的對任橋說:“你姑父真大方,你快謝謝姑父。”
任橋:“……”
任橋推薦的不錯,炒鵝很入味,鵝湯也很鮮,白芷打算有空的時候帶他哥來吃。
任橋小聲提醒:“彆光顧著吃,怎麼樣?”
“在汙染方麵,我沒看出他有任何問題。身體方便,肝火旺,口乾口苦,腎虛,尿頻,腰酸腿疼,大毛病沒有,更詳細的還需要切個脈。”白芷說完又看了看通訊器,貓哥為什麼還不通過他的好友申請?
任橋服了,白芷竟然能看出這麼多。
“那晚上咱們去見我表弟,你下班的時候告訴我,我去接你。”
這時,一個年輕人從外麵走進來,他看起來二十四五歲的樣子,身高一米八五,膚色有點黑,長得很結實。從五官上看,和任喬他姑父還有幾分相似。他上來之後先是打量了一下,確定後廚的位置後,這才走向廚房。
白芷悄悄用筷子指了指,“那個,是不是你表弟?”
任橋回頭一看,還真是!
“變樣了,早上的時候還一頭漂染的奶奶灰,不倫不類的,現在染成黑的了。”任橋歎息了一聲,“早這樣,多好。”
白芷笑了笑,“所以,連你都覺得,這個人很好。”
任橋嘴角抽了抽,“話是這麼說,但如果真的不是之前那個人,怎麼辦?我真的表弟去哪裡了?雖然他混蛋,但他確實是我姑親生的。當媽的會因為孩子不懂事,選擇不要了,換一個好孩子回來嗎?”
白芷沒辦法回答,“我也不知道,我和我哥一直很優秀。”
任橋心塞,“你哥倆都是變態!誰敢比?”
白芷小聲說:“你表弟好像不認識這裡的路。”
“不可能的,”任橋小聲說:“他來過很多次,來找我姑父要錢。”
這時候,那個年輕人拿著一個保溫桶出來,看樣子是來拿飯的。
白芷眯了眯眼睛,“他應該是聽他父親說,你來了,讓他來跟你打個招呼,早上你跟他說話了嗎?”
“沒有,我怕打草驚蛇,跟了他一會兒,就回來了。”
白芷嘴角勾了勾,“你低頭吃飯,彆說話。”
任橋沉著臉低下頭,沒再回頭看。
那個年輕人小心的打量了一圈,眼裡隱隱有點不耐煩。他咬咬牙,壓下心裡的情緒,慢慢走進客人中。
正常情況下,他那個表哥看見他,肯定會跟他打招呼的吧。
年輕人心裡想的是,隻要對方認出他,跟他打招呼,他就熱情一點,做出一副剛看見對方的樣子,就不會有人看出他不記得表哥長什麼模樣的事。
白芷和任橋低著頭,都不看他,任橋還感慨了一句: “真好喝,每次來都要點這個菜。”
白芷“嗯”了一聲,“確實不錯。”
倆人就這麼喝著湯,讓對方圍著店裡轉一圈了。
年輕人懷疑,他表哥是不是走了?
這裡符合條件的,隻有兩桌年輕人,他慢慢走到靠近後廚的那一桌,那倆人一邊吃一邊說任務中的趣事,看到他走過來,冷漠的問:“有事嗎?”
年輕人尷尬的說:“你們還需要加菜嗎?”
那桌人笑了一聲,“不用。”
年輕人捏了捏拳頭,扭頭就想走。
他交了這麼多錢,換了個健康的身體,高大威猛,零件健康,好用!
可是那些傻逼,為什麼連底細都不查,給他換了個有這麼多案底的身體!
弄得他現在乾什麼都束手束腳,還要在家裝孫子,取得原身父母的好感。
煩死了!
這時白芷抬起頭來,好像剛看見他,一臉的驚訝。
年輕人腳步一頓,轉了半個身子,硬是給扭了回來。看清白芷的外貌,他心頭一跳,這不會就是原身這個傻逼的表哥吧?他表哥長這麼漂亮?
這算是這具身體帶給他的唯一的驚喜了!
他這幾天聽原身的媽說了,他和他表哥是一起長大的,小時候睡在一起,他表哥那麼優秀,他卻這麼沒出息,總是拿他們兩個對比。原身小時候跟他表哥睡一起?
這就讓他羨慕嫉妒恨了,原身這個純傻逼,錯過了多少美妙的事?
他心思一動,身體比大腦還快,先邁開腿,走向白芷這一桌。
白芷看著他,笑了,“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頭發也染回來了?”
聲音也好聽!
年輕人忍著激動,快走幾步,“我,我媽生病了,我不會做飯,我爸給她熬了湯,我來取湯。”
任橋臉都黑了,差點把勺子咬碎,你個贗品!你他媽看看老子是誰,你連表哥都能認錯!
白芷擔心的說:“我聽說了,我已經跟你爸說過了,晚上帶朋友去給她看看。你以後彆惹她生氣了!這麼大個人了,乾點正經事。”
年輕人苦笑了一下,不好意思的說:“我知道了哥,怪我不爭氣,總惹我媽生氣,以後不會了。”
白芷忍著笑,盛了一碗湯,“你吃飯了嗎?要不要坐下一起吃?”
“這……”看著白芷的笑臉,年輕人下意識的就想坐他身邊,想了想自己現在的人設,他忍痛拒絕,“不了,哥,我得回去了,我媽還等著我吃飯呢。”
自始至終,他隻是淡淡的掃了任橋一眼,眼神全在白芷身上,叫哥叫的一聲比一聲熱情。
白芷嘴角帶笑,實則在仔細的觀察對方的一舉一動,確實,有種不協調的感覺,不對勁。
之前在骨灰跑掉的事件中,他抓過一個靈魂能出竅的人,那時候,那人躲在另一個人的身體中,因為對方能力的關係,他能看清兩個人的靈魂擠在一起。
這個人不一樣,他是個普通人,沒有那種能力。
感知能力告訴白芷,這個人身體和靈魂不配套,但是他不能把對方靈魂扯出來看看。
年輕人把眼神從白芷臉上撕下來,“那,哥,我走了,咱們晚上見。”
白芷笑眯眯的說:“晚上見,回去注意安全。”
對方走了一步,又想起來,給哥哥的朋友也打聲招呼,他對任橋說:“這位是不是你找的醫生?”
任橋咬著牙笑了笑,“嗯呢。”
對方沒看出他臉色不對,禮貌的說:“哥,晚上見。”
任橋深吸一口氣,忍住跳起來踹死他的衝動。
這人一走,白芷就恢複了麵無表情,變臉變得比翻書還看。
“確定了,不是我表弟。我倆一起長大的,他竟然不認識我,還一直往你身邊靠!像個老色批!”
任橋氣得猛灌涼茶,“那小子雖然混蛋,但在感情上還是挺認真的。他就是個冤大頭,性向女,交過很多女朋友,但是每一次談戀愛都很投入,把家當都能交給對方的那種,要不然也不會為了剛在一起三天的妹子把彆人打的頭破血流。我現在懷疑這是對方給他下的套,我就是沒空去查。”
“淡定。”白芷嘴角勾了勾,想到對方身上的惡意,還有負麵情緒,已經斷定那個人本身也不是個好東西。
他感興趣的說:“我倒是很想看,到他家之後,他衝著我叫表哥時,你姑姑和姑父臉上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