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大人探討教育，順便打電話詢問能不能去，兩個孩子嘀嘀咕咕。
“你爸這麼厲害，早說啊，你們一家真是太謙虛了！”杜浩控訴。原來高手就在他身邊！
沈昭朝他壓壓手：“低調低調。”
杜浩“噓”了一聲，嘿嘿傻笑。
兩個男生根本不知道他們從明天開始要經曆什麼，還在樂嗬。
幾個大人一臉嚴肅走過來，杜浩下意識覺得他爸媽可能要永遠禁止他玩遊戲了，正想搬誰出來抗爭時，卻聽到他爸說：“明天沈叔帶你去一個青訓隊，你不是感興趣嗎？那就去試試好了。”
杜浩話到了嗓子眼，卻一下子泄了氣，什麼都說不出來，隻瞪著大大的眼睛表示受寵若驚。
章檀一瞪：“不想嗎？”
“想想想！”杜浩立即噌地躥過去，“媽，爸，你們真好！真好！”
沈昭正在看熱鬨呢，卻不想，沈昭突然提了自己。
“你也一起去。”
沈昭：他沒聽錯？
可是，他對網遊已經不怎麼感興趣了？
杜浩一聽到有伴兒，連忙道：“沈昭，咱們一起去，好不好？”
顧細提醒他們：“你們需要住宿，要帶鋪蓋被褥，也不能隨便回家。”據她所指，這個時候的戰隊還沒那麼成熟，這兩個男生估計要受一受苦，肯定不會虐待他們，但和他們平時的條件一比，特彆是吃慣了她做的飯菜……
顧細突然壞心眼起來，突然有點期待呢。
第二天一大清早，沈青鬆就把兩個神獸送去了集訓。
顧細變得更輕鬆了，和章檀美容、聊天。
章檀忍不住感歎：“女人還是對自己好一點，沒了孩子在身邊，我感覺我的嗓子都好了，皮膚也更光滑了。”
顧細問：“很好奇哎，你不是去留過學嗎？觀念應該比較開放才對？”
章檀搖頭：“我爸是傳統的老學究，我受他的影響比較大，要不然也不會喜歡杜文彬。”
她輕笑：“想起當初我出國留學，我爸說如果不回祖國，就當沒我這兒女兒。”
“雖然知道他肯定舍不得，但我那段時間還是賭氣，不打電話回來，現在想來，父母和子女永遠在不停地拉鋸。後來，我媽說，我爸天天睡前都會看看我的照片。我好像突然間明白了，其實我肯定會回國，當時隻是覺得爸爸那樣說，是不是不疼我了，才那麼生氣。”
“後來，我意識到，每個人表達愛的方式不一樣。在我爸心中，祖國和家庭，都是他的畢生摯愛。”
顧細感慨：“那個年代的人，總有一種特殊的愛國情感。”
她想，她和沈青鬆深有同感，因為上輩子他們也是從那個年代過來的。
沒有孩子的時間，一晃就過去了。
元宵節那天，兩對父母坐在顧細家等待孩子，沒辦法，孩子說他們長大了，可以自己打車回來。
四人現在已經達成了一致，隻要不涉及原則問題，任他們折騰。
杜文彬歎了一口茶：“我這段時間終於能體會到悠閒是什麼樣的感覺了。”
但孩子既然出生在這個世上，那就是父母的責任，因為是他們製造出這條生命。
章檀：“好好享受，待會兒就沒有了。”
杜文彬無奈看了妻子一眼。
顧細輕笑，和沈青鬆碰了碰茶杯。
門口突然傳來動靜，幾個家長對視一眼，紛紛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嘴上說不掛念不想念瀟瀟灑灑，但到了跟前還是口嫌體正直，早一秒見到也好。
章檀速度最快，伸手打開了門。
顧細越過章檀的肩頭，朝外一看，哎喲，“我的天啊！”
她忍不住驚呼，這兩個是逃難回來的嗎？
不過是十來天，比送過去之前瘦了一大圈，青春期的男生本就瘦瘦高高，現在更像竹竿似的，身上的東西，這兒一袋那裡一袋，沈昭還好點，杜浩脖子上還掛了一袋。
章檀：“你倆這是……撿破爛回來了？”
杜文彬：“有沒有一種可能是乞討回來呢？”
沈青鬆：“亦或者是一路乞討一路撿破爛回來。”
顧細噗嗤一聲笑出來：“精辟。”
沈昭、杜浩：不就離開了十幾天嗎？他們的爸媽怎麼就變了呢？他們不是他們最愛的寶寶了嗎？
當然不是寶寶了。
“小夥子們，先進來吧。”顧細把門推得更開一點，方便兩人進來。
本來家裡的客廳，坐四個大人，看上去都寬敞舒適，但這兩男生和行李一進來後，客廳好像一下子變得逼仄起來，感覺都沒處下腳。
“我記得你們去的時候就每人一個行李袋，再加上鋪蓋？”沈青鬆記得很清楚。
顧細好奇了，問他們：“我們能看看你們都帶了什麼回來嗎？”
沈昭提出了一個袋子：“這裡麵是我們的衣服，剩下的你們隨便翻。”
既然孩子說是衣服，顧細就不會懷疑裡麵會有其他東西。因為她經常和沈昭說，沒必要和家人隱瞞什麼，如果不想讓爸爸媽媽碰，不希望爸爸媽媽做一些事情，直說就好。
沈昭一開始有點遲疑，後來適應得越來越好。
幾個家長翻東西，兩個男生急匆匆跑去廚房，他們猜顧細肯定提前預備了食物，果然如此，鍋裡有熱騰騰的包子和蒸餃。
他們乾脆把蒸籠拿出來，直接盤腿坐在地上狼吞虎咽。
顧細：“你們多久沒吃飯了？”然後，她從包裡翻出了一堆鍵盤殼兒？
沈昭答道：“早上吃了的，但一路費力氣，現在好餓。”
杜浩一口一個餃子：“我們隊長說，這個鍵殼特彆好使，又酷炫，送給我們了。”
章檀不是很能理解黑黑的就是酷炫，她翻呀翻，扯出了一大堆電線？
杜浩：“這是數據線，隊裡送我們的離彆禮物，說是感謝我們一開始帶去的糕點。顧姨，你做的糕點可太受歡迎了，他們都好喜歡吃。”
總之，裡麵一堆零零碎碎的玩意，在兩個孩子心中估計都是寶。
沈青鬆和杜文彬給裝回去，顧細起身問他們：“那裡的夥食怎麼樣？你們怎麼瘦了這麼多？”
章檀：“要是不夠錢就打電話跟我們說啊，我們給送去。”
沈昭擺擺手：“一日三餐，偶爾還有夜宵，正常飲食。”
杜浩心直口快：“但就是味道比顧姨做的差太遠了。”
章檀好笑：“就你們說的那些個電競戰隊，是這樣叫的吧，能請得起你顧姨這種手藝的也沒幾個吧？”
杜浩認同點頭：“那是那是。”
顧細擺擺手，“還是有的。”後世的電競戰隊可有錢了。
沈昭解決完一籠蒸餃，決定歇歇，道：“雖然不太好吃，但我們也都吃了，畢竟會餓，但訓練挺耗費腦力，我總感覺沒一會兒就餓了。”
杜浩狂點頭：“其實，我們那個戰隊也不是很富裕，有時時間匆忙，都是泡麵。”他這一輩子都不想吃泡麵當正餐了。
章檀心疼孩子，但這會兒麵上卻沒什麼波瀾：“那你們怎麼想呢？以後要不要繼續去？杜浩，你要不要休學？”
夫妻倆都忐忑地狠，生怕孩子一根筋不回頭。
杜浩嬉皮笑臉，湊近章檀，章檀被他身上的汗味給熏著，捏著鼻子：“做遠一點好不好？你媽媽也是有正常嗅覺的。”
杜浩哈哈大笑，還舉起手聞了聞，結果自己被自己熏到了，嫌棄自己：“待會就去洗澡。”
不過，他也沒忘記章檀的問題，神色正經不少：“媽，我會好好學習的，但我也不會放棄電競。”他喜歡電競，相信電子競技的未來會更好。
他和沈昭是那裡年齡最小的，大家都很照顧他們，和他們談談人生，說說過往的經曆。隊長勸他們還是要試試努力學習。
“杜浩，沈昭，這條難啊，經常不被人理解，哥哥們不願意你們受到指責。等我們把這條路躺平了，讓社會輿論對我們這一行好一點後，你們再來吧。”
杜浩承認，他當時很感動。然而，感動還沒過幾秒，隊長就道：“你的實力也還沒到休學打遊戲這個程度。”
杜浩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至於說得這麼直白嘛？
好吧，事實也正是如此，之前是他把電競想得太簡單了，不是他喜歡就可以，如果當職業選手，對實力的要求會高很多很多，而且付出的也很多，還不一定能得到回報。
他瞪向那幾個大哥，大哥們笑得可起勁了，個個上來薅他頭發。
“浩啊，肺腑之言，不過我們這裡很歡迎你們，你們以後放假想來就來。”
杜浩並不是死要麵子的人，他其實能明白那些大哥的良苦用心，如果天賦不是足夠高，走得會更艱難。
杜浩想了很多，和沈昭也聊了很多，但他還是不願意就此放棄，而是愈戰愈勇。
“媽，爸，我真的真的很認真地想過了，平時學習的時候，我會努力學習，但是放假的時候，我想把時間投入到電競當中。”
他想博一把。
在章檀和杜文彬考慮的時候，顧細沈青鬆沒說話，畢竟這是他們一家人的事。
沈昭也背著氣氛感染，似乎有點緊張。
杜浩第一次說得這麼認真，嗓子都有點乾了，他一動不動，懇切地望著父母。
章檀長長舒了口氣，點頭。
杜浩像是炮仗那樣蹦起來，一把抱住章檀和杜文彬。
“謝謝媽！謝謝爸！”爸還沒點頭不算什麼，媽媽點頭就可以了，畢竟他們家是媽媽做主。
“哎呀，不要抱我，太臭啦！”
“就抱就抱！”
顧細笑眯眯望著這一幕，不忘低頭看下沈昭。他看上去很開心，眸子都是閃亮亮的，似乎在為小夥伴高興。她按按他的肩膀，他還驚了一下，抬頭看到是她，嘴角的笑更明顯了些。
她給使了一個眼色，然後鼓起了掌，母子倆這點默契還是有的，沈昭也跟著鼓掌，沈青鬆早在顧細鼓掌後，手掌也跟著動了起來。
杜浩更起勁兒了：“爸媽，你們看，顧姨他們也說你們很棒呢。”
章檀真的好氣又好笑，小崽子剛回來，她的情緒波動就抵得上她過去半個多月的情緒波動。
“你棒，你棒，行了吧。”
顧細卻道：“不是哦，我是覺得杜浩你很棒。”
杜浩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個皮猴子，有時甚至感歎他爸他媽估計是上輩子欠了他的，才會生下他來還債。
這會，他聽到顧細這樣說，十分驚訝，愣了幾秒，反手指向自己：“我？”
顧細篤定點頭，笑道：“就是你。”
章檀也十分好奇，心想，本來以為兒子回來會知難而退，沒想到還是沒能成功勸退，還能咋滴，去就去吧，不影響學習就好。不過，憑著對顧細的信任，她沒打斷，而是繼續聽顧細說下去。
“我覺得杜浩回來後，成熟了很多，”顧細讚揚道，“以前做什麼事，都是不管不顧，想去做就去做了。但現在不一樣，你會和父母說明情況，表達決心，而且知道父母的良苦用心，試圖得到父母的理解和支持。”
杜浩被說得不好意思了。
以前的他的確比較任性。
那群老大哥說了好多他們青蔥歲月做過的奇葩事跡和衝動事跡，他能從他們的以前看到他現在的影子。
反正，聽起來好笑又很傻。
他給自己敲響了一百道警鐘，讓自己絕對不能這麼傻，不然以後吹牛都要被被人笑死。
所以，這才學著老大哥和彆人談合同的樣子，和父母說以後的規劃，試圖唬一唬父母，沒想到，效果這麼好，還受到了顧姨的表揚。
他有點心虛，但又有點虛榮地接受了表揚：“那是，我們也不能白白去了一趟電競冬令營對不對？”
章檀和杜文彬這對父母聽完顧細這麼一分析，竟然覺得挺有道理。
孩子成長了！
有進步就好啊，證明他們的努力沒有白費。
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章檀大手一揮，豪氣道：“今晚加菜，顧細，你也不要累了，今晚咱們兩家人出去吃，我請！”
杜浩詫異張嘴，可最終什麼都沒說。他沒想到，他媽媽會因為他的一點小小改變而這麼高興。
是不是他以前一直沒找對和父母溝通的方式，對父母一直存在偏見？其實他的爸媽不是不近人情，也不是什麼都不聽不理解，而是他以前一直沒和父母說過背後的原因。
與此同時，章檀和杜文彬也有所感觸。
孩子不是從前的兩三歲了，這麼十幾天不見，乍一看，連小胡茬都有了點，已經是個半大小夥子了，有自己獨立的思想。或許，以後，他們可以和孩子多溝通，更信任孩子？
顧細和沈青鬆也意思意思問一下沈昭：“你呢？”
沈昭茫然抬頭：“我什麼？”
“你想去打職業電競嗎？”顧細問。
他們看出沈昭似乎誌不在此，但還是要讓孩子知道他們尊重他的意見。
沈昭連連搖頭。他原本就是為了陪杜浩才去的，打網遊當成興趣就好玩，當成職業之後反而沒什麼樂趣，他之前打代練時就深刻體會到了這一點。
家長們說完事，把倆孩子趕去洗澡。這兩個孩子不能現在這副樣子就出街，收拾乾淨吧。
沈昭回到房間，看到房間依舊乾淨如初，不由會心一笑。
平時顧細和沈青鬆進門前都會敲門，他出門前特地打開房門，就是告訴他們可以進來。
被子和床單應該是換過了，有著隱隱的香味，不濃，淡淡的青草香，是他最喜歡的味道。
他剛才很為杜浩高興，不過，最高興的一刻，還是顧細特地看他的那一瞬。
她在關注彆人家的孩子的同時，依舊不忘看向他。
而且，還是特地看向他。
沈青鬆在他進房間前，根本不用他說，就已經幫忙把那淩亂的行李給整理好了。
回到家的每一個時刻，他能感覺到，自己是被愛著的。
在隊裡訓練的這段時間，也是他重回家裡後第一次離開父母這麼長時間，他竟然感覺到不適應，還有點空虛。從前，養父母一年到頭都不會回來幾次，他都覺得沒關係。
好像，在某個瞬間，他突然懂得了家和家人的含義。
“沈昭，我忘拿毛巾了！幫我拿一下！”洗漱間裡傳來杜浩的咆哮。
沈昭回過神，拉開拉鏈，然後，極其嫌棄地用拇指和食指捏起杜浩的毛巾，他發誓，以後如果沒有洗衣機，他一定不和杜浩一起住！
眼不見為淨，他把毛巾扔進去，裡麵立刻響起杜浩的聲音。
“媽呀，我的毛巾怎麼這麼臭？”
章檀立刻血脈壓製：“誰讓你沒洗乾淨毛巾！”
洗手間寂靜無聲。
過了好一會兒，杜浩委屈道：“爸媽，我錯了，顧姨，沈叔，求求你們了，施舍一條新毛巾給我吧，我給你們做牛做馬！”
沈昭按住臉，憋住笑。客廳和洗手間不停來回喊話，家裡好生熱鬨，他特彆喜歡這種氛圍。
這才是他想要的家。
兩個男生洗完澡出來，顧細終於看順眼了點，不過，他倆的頭發都快垂到眉上了，顯得有點邋遢，她摸出十塊錢：“快去剪一剪，明天就要上學了，好歹清爽點吧。”
幸好，tony老師的剪發技術很不錯，咳咳，板寸頭也不需要什麼技術。
兩個孩子到飯店時，形象看上去好多了，但遭到了章檀這個時尚人士的瘋狂吐槽。
顧細安慰：“時尚是一個輪回，等以後再回看時，指不定他們就是走在時尚的前沿。”
說實話，時尚的完成靠臉，兩個男生的五官長得不錯，杜浩偏俊朗，沈昭偏俊秀，兩人各有各的特色，也能hold住這個發型。
沈青鬆就特彆喜歡這個發型，他對這種板寸頭發型特彆有情結，不住點了好幾下頭表示滿意。
沈昭和杜浩的注意力完全沒在發型上，有得吃就成了。
幾個成年人在過年期間大魚大肉，不太願意碰碳水，一大盆飯基本被兩個男生包圓了。
“餓鬼投胎啊。”章檀一邊說一邊給轉菜。
杜浩：“是啊，餓鬼的媽媽，你好。”
顧細噗嗤一聲笑出來。
章檀真是氣不打一處來，這孩子一刻不氣她是會身癢嗎？但她又忍不住和其他人一起笑起來。
她睨了一眼杜文彬：“餓鬼的爸爸，你也彆想逃，還有另外兩位餓鬼家長，你們也是。”
顧細給逗樂了。
這就是“來啊，互相傷害吧！”的典型教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