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見的,這孩子從進門到現在,都沒說過話,嘴抿得緊緊的,估計是被嚇著了。看這濕漉漉的小鹿眼,章檀還不知道後世有個網絡熱詞,叫長在了她的審美上,她現在就覺得,自己稀罕這個孩子。
杜浩用力拍打胸脯:“叫我一聲浩哥,以後我罩你!”
“說什麼呢,整天看電影,都學了什麼話回來!”章檀用力扯住杜浩的耳朵。
杜浩:“疼疼疼……”
>顧細發現,沈昭看向杜浩的眼神裡,竟然有幾分羨慕。
好像從進門開始,他就時不時觀察杜浩一家三口,應該是章檀和杜浩自然的母子互動吸引了他。顧細心頭頓時一鬆,看來孩子還是渴望家庭的,那她就不擔心了。
顧細和沈昭還得回派出所一趟,沈青鬆留下來幫忙。
走到派出所門口,顧細正準備進去,忽然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
“那個老妖婆又弄什麼幺蛾子了,我跟你們說,就得好好治治她……”
轉彎處出現了一對奇怪的組合,一個是剛才一直跟在白老太身邊的女警,另一個是燙卷發女鄰居劉半月。
原身“顧細”和劉半月從小一起長大,都是獨生女,又在差不多時間招贅,隻不過,劉半月的丈夫曾追求過“顧細”,“顧細”拒絕了,選擇了“沈青鬆”。
估計是這個原因,劉半月對她的態度有點奇怪。說“不好”吧,每次一有什麼事,對方都會幫忙,就像沈昭的消息,劉半月十分迅速地告訴了她。但說“好”,又不至於,因為劉半月有事沒事都會嗆“顧細”兩句,惹得“顧細”氣呼呼地走開。
從僅有的相處來看,顧細倒覺得劉半月至少是非分明,作為鄰居,這點就足夠了。
劉半月顯然也十分意外,“哎,你們解決好了?你家小子沒什麼事吧?要我說,你這孩子也太內向了點……”
女-警小聲提醒:“白老太訛的就是這一家。”
劉半月:……
話語戛然而止。
顧細也吃驚:“白老太是?”
“我婆婆,”劉半月咬牙切齒,“不過,很快就是前婆婆了。”
不等其他幾人反應,劉半月氣呼呼衝進去,不一會兒,她的聲音在派出所上空回蕩:“老太婆,你有完沒完!”
二十分鐘後,顧細才被女警請進去。
白老太和劉半月兩人的形象都是整齊中透著淩亂,白老太梗著脖子嚷嚷:“反正我沒錢,要賠錢你就讓我兒媳婦賠!”
劉半月反唇相譏:“你的頭不大,臉怎麼這麼大?等你兒子回記來,我就離婚,我和你沒關係!”
她看向顧細,硬邦邦道:“我不會認賬的。”
顧細點頭:“我也沒想過找你要錢。”
她是給白老太一個教訓,又不是給劉半月教訓。
白老太捂住心口,顧細自詡尊老愛幼,道:“要不要去醫院?反正也是您自己付錢。”
劉半月樂得看白老太吃癟。
任憑警官們如何軟硬兼施,白老太都打定主意不出錢,比鐵公雞還要一毛不拔。
顧細平和地跟劉半月搭話:“我記得她兒子是開貨車的?我記得她孫子是在十一中讀書?”
劉半月選擇性回答前半句:“對,王備這兩天出車了,明天就回來。”白老太孫子是</p>她兒子,丈夫可以不要,但兒子……她還狠不下心來。
白老太抓狂:“你想乾什麼?”
顧細微笑:“母債子償。”
段警官適時出聲:“要不我現在打電話去你兒子的單位?”
兒子孫子都是她的命根子,白老太權衡之下,心不甘情不願,終於舍得拿出一個包裹,一層塑料一層布,如此翻了十幾層,才看到小小的一個錢包。
白老太磨磨蹭蹭,扯出幾張紙幣,眼睛瞟向顧細。
顧細紋絲不動。
段警官慢悠悠喝了一口茶:“要不我還是打個電話吧。”
白老太立馬抽出一疊紙幣:“給給給,行了吧,催命都沒你們這麼急!”
似乎是為了眼不見心不煩,她給完錢就跑了。劉半月跟著跑出去理論離婚的事。
“這兩人一走,派出所都安靜了。”段警官收拾東西。
旁邊一人開玩笑:“怎麼,想念那種鬨哄哄的感覺?出去把人追回來啊!”
“滾!”
對視顧細母子倆的視線,段警官輕咳了聲,維持住公職人員的形象,道:“你們也可以回去了。”
顧細想了想,抽出幾十塊,動作隱蔽地塞給沈昭,側頭小聲道:“去買些冰鎮汽水回來。”
這比剛才撐傘的距離更近,沈昭微微一愣,勉強鎮定地點頭,發紅的耳尖卻暴露了他的心情。
目送孩子跑出去了,顧細鄭重開口:“段警官,我想拜托您一件事。”
顧細笑道:“你之前還想要二寶,現在能好好養大另一個房間裡的大寶就很不錯了。”
“用心去養,都是寶。”沈青鬆言簡意賅。
“好了,快睡吧,今天跑了一天了。明天早上我請了假,到時陪你去看看醫生。”
“噠”一聲,整間房子歸於黑暗。
沈昭站在客廳,很慶幸沒開燈。
他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了,羞澀之餘,又有點不好意思。因為有風扇的乾擾,他並沒有聽得很清楚,但隱隱明白父母對話的意思。
他是父母的大寶?他從沒被叫過這樣帶來明顯親昵意味的稱呼。
回到房間,他在小床上不知翻滾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早上,腦子一個激靈,沈昭瞬間睜開眼睛。昨晚他們好像說今天要去醫院的,要不,起來看看?
夏天天亮得早,沈昭甚至忘記看鬨鐘上的時間,直接走了出去。
很巧,沈青鬆正準備出門,沈昭對這個比他高大很多的父親有點敬畏,他扶著房門記,直直盯著對方。
沈青鬆手指放在嘴邊,“噓”了一聲,低聲道:“起這麼早,那跟我一起鍛煉吧。”
鬼使神差,沈昭跟著走了出去,然後,跑步跑到懷疑人生。
他的生父,乾跑步,不說話,他腦內預想的談心環節沒有任何出現的征兆。他目光複</p>雜地望向那個高大的背影,氣喘籲籲,下次絕對不要早起了!
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感受到了他充滿怨念的目光,終於舍得停下來,但是,沈昭並沒有得到自由。
“走吧,去買早餐。”
於是乎,沈昭第一次踏足了人來人往、喧囂熱鬨的菜市場。
地上有各種水漬,還有爛菜葉,各種各樣的味道一起湧入鼻端,還價討價的聲音不絕於耳,提著籃子的人從他身邊擠過去,還會不小心把菜葉上的水弄到衣服上,他很不適應。
可是,沈青鬆並沒有放開他的意思。
他暫時還叫不出爸爸,心裡默默地稱呼對方的名字。
他被迫圍觀了沈青鬆買雞蛋買肉買豆腐腦,然後才走出擁擠的市場。外麵的空氣簡直太清新了,沈昭不由多吸了好幾下。
沈昭猶豫了下。
他過來這幾天,已經知道家裡的條件比較拮據,平時早餐吃的都是白粥鹹菜,如果是為了他,特地買麵包,那很不必。
“其實……”
“你媽喜歡吃麵包,待會你也順便挑兩個。”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但沈青鬆的聲音幾乎完全蓋過了他的聲音。
沈青鬆:“你剛才想說什麼?”
沈昭抿唇,搖頭,堅決不說話。
沈昭:是我自作多情了,原來自己是順便的那一個……
“放心,”沈青鬆低聲道,“我們家的經濟情況並沒有那麼差。”
這是實話,家裡原本就有一筆錢,應該是存著為孩子讀書或者生病時用的,再加上因為抱錯孩子一事,醫院賠償了一筆錢,加起來不多,但也不少,足夠在G市全款買下一套三口之家的房,肯定夠住。
不過,他和顧細商量了一下,決定先試試去股市做點投資。
這個世界的經濟發展與他們從前的世界差不多,現在房價還沒有高速上漲,他們爭取在這之前,賺多點錢,然後看準時機買房買鋪子。
他和顧細上輩子也喜歡在股市玩一玩,有經驗,也有信心能賺點。
但這事,暫時不用對孩子說。
但沈昭並不相信沈青鬆說的話。
經濟條件還行?他神色複雜,肯定是親生父母為了讓自己安心才這樣說。
吃早餐時,他特地觀察了一下,發現顧細似乎真的很喜歡吃沈青鬆買的菠蘿包。
好吧,他泄憤似的咬了一大口肉鬆包,偶爾一兩次吃得豐盛點,也沒關係,家裡應該還能過得下去。
同時,他又有點心塞。自己不是大寶嗎,為什麼沈青鬆買麵包的時候首先想的是顧細喜歡吃,而不是他喜歡吃呢?
沈青鬆絕沒想到,常規疼媳婦竟然把孩子給弄鬱悶了。
顧細出門前,叮囑沈昭:“記去玩的話,要關好門,抽屜裡有點錢。中午</p>我會回來的。”
沈昭糾結了下,點頭,終究沒把“需不需要他一起去”這句話說出口。
“乖。”顧細趁其不備,摸了一把沈昭的頭。
沈昭定住。
直到看不到人影了,他才愣愣地伸手,碰了一下顧細剛才摸過的頭頂,嘴角似有若無地勾了一下。
顧細和沈青鬆牽手走在早晨的大街上。
“話說,你在食堂做廚子,真的行嗎?”她有點為食客擔心,更為沈青鬆會不會失業而擔心。
她已經打定主意辭職,沈青鬆卻還要堅持一段時間。這麼多年,他們生活在熟人的眼皮子底下,突然間不工作都有錢,那也太奇怪了,最起碼這一兩年內不行,但等他們買了房,搬離這裡,就可以順勢換個工作。
而且,沈昭那孩子,是從豪門出來的,顧細最怕孩子迷戀以前的紙醉金迷,虛浮地生活。他們必須腳踏實地工作,給孩子做好榜樣,讓孩子知道,生活可以落在每一日的辛勤勞動中,落在一日三餐裡,那才是對孩子最好的教育。
她也不知道這樣做是不是對,但她和青鬆不是生來就會做父母,他們會虛心地學習,如果不行,那再改正。
上輩子她和青鬆沒有親生孩子,收養了青鬆戰友的遺孤,養子養女如同親生孩子一樣。這輩子,他們能和沈昭相遇,想來也是很有緣分,那麼,大家就一起相互適應調整,好好地活過這一輩子吧!
比如現在,沈青鬆如果實在勝任不了廚子的工作,那還是換個彆的職業吧。
穿越過來,雖然有從前的記憶,但技能卻不能憑空獲得。
沈青鬆的廚藝,說實話,隻能勉強將食物煮熟。她懷疑人家領導會炒沈青鬆魷魚。
沈青鬆卻十分理直氣壯:“你見過哪家食堂的廚子廚藝好的嗎?”
這莫名的自信……顧細無言以對。
還真是,食堂是一個評價相當兩極化的存在,好吃的食堂讚美彩虹屁飛上天,不好吃的食堂那就是全部黑暗料理,一條黑走到底。
好像,也沒必要太擔心哈。
醫生說顧細這身體就是累著的,多休息就好,但是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正是最忙碌的階段,哪裡能閒下來,除非家裡有礦。
知道沒什麼大問題,顧細打發沈青鬆去上班。她正好拿著醫生的診斷去找領導辭職。
領導挺好人,知道顧細家的情況,看過病曆後,出於好心勸道:“因為抱錯孩子這事,上麵說給你換個輕鬆的工作,要不再考慮考慮?”
顧細謝過領導好意,委婉拒絕:“還是身體最重要,再說了,我和孩子錯過了十幾年,現在還不多去和他相處,難不成真等到退休直接和孫輩培養感情?”
領導一聽,也覺得這話挺有道理:“我家孫女,從出生到現在一歲,好像一眨眼就過去了,小孩子就是長得特彆快。”
“是啊,現在他都十三了,還有五年就成年了,等</p>成年了,孩子就要往外飛,你想陪,人家還不一定想要你跟著。”
乾保潔的都是差不多年齡段的人,聽到顧細這話深有同感,紛紛附和。
顧細去意已決,領導爽快辦好手續。
從記醫院出來,顧細無事一身輕。
目前家裡的重點是——掙錢,搬家。
不過,這事不急,現在最急的是,回家做飯,填飽肚子。
她回到巷子,路過劉半月家雜貨鋪時,聽到乒呤乓啷的動靜,還有男女混合怒吼聲。
“你乾嘛!你敢出軌就得料到有今日……”
“你以為我是真心娶你……”
顧細蹙眉,鄰居不住往這裡望,但沒人過來。
她找了個鄰居,詢問裡麵吵了多久。
“那都得有三四十分鐘了吧,”婆子道,“半月和王備都脾氣暴,一進去就吵了起來。”
顧細決定不再猶豫,上前敲門。
劉半月家分成兩部分,一小部分被改成了雜貨鋪,巷子裡買點油鹽醬醋小零食什麼的,都會來這裡,比外麵便宜一點點。
雜貨鋪平時都敞開,周圍都是鄰居,大家也不會偷拿。顧細走進雜貨鋪裡,拍了幾下隔門,這道門通向住的地方,現在關上了。
“劉半月,需要幫忙嗎?”
吵架聲霎時停了。
幾秒後,劉半月紅著眼眶開門,語氣有點不好:“乾嘛?”
顧細過來,一是擔心劉半月被欺負,她看不得彆人欺負女人,尤其是剛才劉半月還喊著她丈夫王備出軌,二是昨天劉半月告訴她沈昭的消息。於情於理,她都不應該袖手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