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細做裡麵包著的菜,比如黃瓜絲兒、雞蛋醬這些東西。
兩人快手快腳,十分利落地完成了今晚的晚餐。
繁星第一次在家裡這張餐桌上看到這麼豐盛的菜品。
以前她父母,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舍得做這麼多菜,也不會花心思做這樣的食物。
他們給她做的菜,就是簡單方便,就像她最不喜歡的粥一樣,米一撒,加點水,就行了。
粥一吃下去,滿肚子都是水,很飽,但過一會兒就餓了,可他們不在意,他們不覺得餓,那就是不餓。
她上小學時每每到了第二節課,肚子就餓得咕咕叫,可是她沒錢,賣不了東西,隻能忍著回家吃午飯。
“吃吧,”顧細拿起一張春卷皮,包了點青瓜、胡蘿卜絲,放上雞蛋醬,卷好,放在繁星麵前,“嘗嘗,要是覺得淡了,沾點醬料。”
晶瑩剔透的春卷皮隱隱透出裡麵的蔬菜,看上去十分好看。
繁星喜歡這種好吃又好看的東西,一份春卷很快就吃完了。
“我自己來。”她盯著顧細和沈青鬆吃了,才拿起一塊春卷皮,慢慢包。
做了一天家務活兒,顧細和沈青鬆都餓了。一大桌子菜被掃蕩一空,繁星是從來沒在家裡吃過這樣的食物,一時激動,吃多了,顧細和沈青鬆純粹是餓著了。
三人在門口走廊站著消食。太陽在山後,已經快要消失不見,不過此時天上的雲霞卻是最美的。
繁星依舊站在她的專屬椅子上,顧細和沈青鬆一左一右護著。
就算繁星內裡是個大人,可小孩子的身體很脆弱,有時候控製不住自己的力量,他們當大人還是得上心。
繁星眼尖,指著走進來的一個中年男人道:“周叔回來了。”
被她指著的男人挽著褲腳赤腳,一身裝備,不過,最吸引人注意的是他手上提著的大魚。
魚大概有成年人的手掌加起小臂的長度,看上去特彆肥。
顧細和沈青鬆主要看樣貌,周平和周康不愧是父子倆,膚色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九點九。
搞笑的是,周平並沒有直接上來,而是從一樓的鄰居開始,一家家打招呼,著重將他的魚放在顯眼的位置。
“老何,吃飯呢?”
“對,啊,老周,你這條魚可真大啊!”
“嗐,一般啦,今天撞大運!”
到了下一家。
“老周,你可以啊,這魚真肥,下次釣魚帶上我!”
“是吧,我這魚兒不錯吧?行,喊你。”
從大嗓門和高昂的語調中,能充分感受到周平被誇讚後的心滿意足。
顧細忍不住笑出來:“這就是釣魚佬的尊嚴和驕傲嗎?”
周平恨不得把那條魚掛在脖子上,逢人就嘚瑟顯擺,十分享受彆人對他這條魚的豔羨。
王蓮聽到聲音,走出來。
看到顧細一家人在外麵,還朝他們點點頭,然後,朝樓下大吼:“周平,你不上來以後都彆上來了!”
真是無語好笑又丟人,每次釣到魚,都要顯擺一圈。
樓下的周平立馬和彆人道:“我老婆擔心我餓肚子,我先回去了,下次再聊。”
王蓮:……
當著她的麵顛倒黑白,真以為彆人的耳朵聽不見嗎?
真是死要麵子。
她和顧細吐槽:“上次釣魚,魚都上鉤了,但中途跑了,他氣得夢到了好幾次那個場景,半夜讓我起來聽他說話。我真的……”
話還沒說完,周平衝上來,氣喘籲籲:“老婆,魚,大魚,今晚加餐!”
王蓮:“飯菜都做好了,留著明天吃不行啊!”
周平半句反駁的話都不敢說,隻連連點頭:“行,行,你隨便做。”
吃瓜群眾顧細,沈青鬆和繁星一家三口看得興致勃勃。
周平從紅色塑料桶裡拿出一條小一點的魚:“老沈,拿著。”
王蓮點頭:“對,拿著,今天周康吃了你們家那麼多東西。”
顧細擺擺手:“不用客氣。”
“那你也彆和我們客氣,”王蓮幫周平拿東西,“你們慢慢乘涼。”
吃瓜吃到多了一條魚,沈青鬆也不好意思聽下去了,帶著老婆孩子回家。
“這條魚怎麼做?”他問。
這魚放進水裡也還能活。
顧細征求沈繁星的意見。
“外婆喜歡吃魚,我們煎好,明天帶過去,她老人家不舍得放油。”沈繁星清楚知道顧細娘家人的性格。
顧細:“好,慢慢烘吧。”
顧細做好前期工作,沈青鬆慢慢烘就行。正好,趁這段時間,她給沈繁星洗澡。
家裡沒有熱水器,還得燒水,放紅色的塑料桶裡,提到衛生間。
“真不用我幫你洗?”顧細在衛生間門口問道。
沈繁星推著顧細往外走:“不用,不用,我不是小孩子。”
“好吧,”顧細叮囑,“有什麼事叫我。”
“知道了!”
沈青鬆關上了廚房門,一個是煎魚烘魚味道有點大,另一個是沈繁星畢竟是女生,他得避嫌。
沈繁星有點吃力地洗頭,洗完頭,坐在澡盆裡。
她忽然覺得異常舒暢,從內到外的舒暢,今天一天,事事都順她的心。
如果以後的日子是這樣,那也很不錯。
父慈母愛,家庭和諧,這不就是她曾夢想的家庭嗎?
“繁星,彆泡太久。”
顧細的聲音隔著門傳來,她應了一聲:“好。”
她起身,擦好嬸子,又刷了牙,才出去。
一出去,還濕著的頭發就被顧細用毛巾捂住。
“輕輕擦乾,一定要乾了才睡覺。”顧細跟著繁星後頭,進了繁星指定要的小房間。
雖然簡陋,但是和她剛睜眼看到的房間有很大差彆。
床單被褥是乾淨的,書桌上黃黃的報紙已經被撕開,露出光潔的木桌麵。椅子換成了餐桌的木椅子,這個椅子有點高,但對繁星現在的身高來說剛剛好。
衣櫃也從裡到外擦乾淨了,窗簾窗台半點灰塵都沒有,雖然是夜晚,隻有昏黃的電燈,可是給人的感覺就不一樣。
繁星坐在床上,下麵竟然是軟的。
她新奇地顛了顛。
“我看棉被還能用,就套了被套放在下麵。”棉被被用了,並不軟,還有點硬硬的,用做床墊剛好。
顧細覺得繁星比較瘦,睡木板床應該會硌得慌,所以才這樣做。聽上去用新棉被有點奢侈,可是隻要孩子感到舒服,那就值得,千金難買睡眠好啊。
她道:“等有空,我們去看看有沒有床墊,沒有的話,就訂做一床棉被。”這一床棉被始終用過了,還是新的比較好。
繁星也覺得新的比較好,於是答應顧細的話。
“要喝水嗎?”顧細又問。
繁星點頭。
顧細端了溫水進來,遞給繁星,繁星喝了一般,放在桌麵上。
“你做你的事兒吧,我待會兒晾乾了頭發,就自己睡。”她的頭發短,很快就能乾。
“行,”顧細也知道繁星需要點私人空間,“有事就喊我。”
門合上。
雖然隔音效果一般的,但是房間裡還是能自成一個小世界。
繁星覺得這裡的空氣都清新了。
當然不是因為顧細的離開,而是這裡被打掃得特彆乾淨。她現在比較相信沈青鬆從來是退伍jun人了。
她自由地趴在床上,被子除了洗衣粉的味道,還有陽光的味道,很好聞!
繁星從來沒覺得人生這麼自由過,她在一個十平米的房間裡,竟然覺得自由,真不可思議。
她躺在床上,幾秒後,突然想起頭發還沒乾,又坐起來,情不自禁笑了。
洗完頭發後,頭發清爽,洗完澡後,身體覺得輕盈,衣服是柔軟的,好舒服啊。
以前她的房間門不能關,因為爸媽隨時要進來,一關,就會被罵,說她肯定在裡麵做壞事。
爸媽還說,如果沒有什麼見不得光的,為什麼要關上門?
可是她就是想要一個人待著,有點私人空間而已。
每次聽到他們毫不掩飾的各種說話聲,製造出來的各種聲響,她都想捂耳朵。為什麼連那個勺子,都要當當當,恨不得全棟樓都聽到?
她不理解他們,他們也不理解她。
剛才,顧細主動給她關門。
外麵很安靜,她幾乎感受不到顧細和沈青鬆的聲音,可是他們還沒洗澡,肯定有很多事要做,可想而知,他們一定是輕手輕腳做各種事情。
不僅是這些,還有今天的種種事情,她都能感覺到,她是被理解,被尊重的。
這種感覺很重要。
估計也隻有和她情況相似的人才能理解。
沈繁星感覺到頭發差不多乾了,躺在充滿清香的枕頭上,不知不覺,沉沉睡去。
外麵,顧細和沈青鬆洗完澡,將魚放好,將裝著桑葚酒的玻璃罐放好。
今天收拾東西,剛好收拾出玻璃罐,適合用來泡酒。
“睡吧。”
顧細經過繁星房間外,特地貼耳聽了聽,裡麵沒有動靜了。
沈青鬆笑了:“繁星是個矛盾的女孩子。”
怎麼說呢,兩人躺在床上,沈青鬆牽著顧細的手,慢慢道:“她想對彆人好,可又害怕對彆人好。她想忘記過去,可似乎又害怕忘記過去。她渴望家庭的溫暖,又推拒我們的靠近。”
顧細心領神會,補充道:“她內心其實很善良,可自詡是反派,她很柔軟,卻板著臉假裝自己冷硬。”
沈青鬆輕輕開口:“我們好好對她,”
顧細輕輕靠在沈青鬆的手臂上:“那是當然。其實我們在完成任務,又不止在完成任務。我們也得到了好多珍貴的感情,讓我們的精神變得更加健全。”
每一個世界,她都很珍惜。每一個孩子,他她都很珍惜。
相信沈青鬆也是一樣的。
翌日。
太陽出來,照射大地。
沈繁星猛地睜開眼睛。
她……她昨晚竟然那麼快睡著,而且還一覺睡到了大天亮?!
上輩子,她已經失眠了好久,經常整夜整夜地失眠,她好久沒嘗過睡得這麼好的感覺了。
原來精神飽滿,精力充沛的感覺是這樣的舒服。
她在床上滾了滾。
如果是因為顧細和沈青鬆才能睡得這麼好,她十分願意和顧細沈青鬆好好相處。
那種明明很困卻睡不著的難受,隻有經曆過的人才能體會。
繁星心情很好地開了門,顧細和沈青鬆竟然在外麵了。
顧細詫異:“這麼早就起床了?”
沈繁星走過去:“你們也很早啊。”
顧細微微挑眉,今天的繁星變得柔軟了一點呢。
她笑道:“想著如果要去果園,那肯定是要早點去才能多乾點活。”
沈青鬆已經收拾好東西了,“那我們去外婆家吃早餐?”他揚了揚包好的魚。
“好,”繁星想了想,“還要買幾個包子。”
“行,沒問題,皮頭村有集市嗎?”顧細問。
沒錯,果園所在的村子有個比較搖滾的名字。
“有,皮頭村靠近另一個鎮棵麵鎮,那個鎮特彆小,隻有兩條主街,今天,”繁星數了數手指,“剛好今天是趕圩的日子。”
臨近的幾個鎮子都會輪流趕圩。
“那行,我們順便買點肉進去。”沈青鬆道。青菜肯定種了有。
“那要快點,不然外婆就有可能自己去買了。”繁星快步走進衛生間洗漱。
一家人迅速走到樓下。
他們的交通工具,是一輛摩托車。
在這個年代,在這個鎮子,有一輛摩托車,已經很好了。
沈青鬆戴好頭盔,顧細也戴好了,繁星原本是沒有頭盔的,但是沒有頭盔不安全,所以顧細昨晚就跟王蓮借了一個。待會兒如果看到合適的,就買一個。
清晨的空氣特彆清新。
繁星坐在中間,沈青鬆的背部很寬闊,風被減弱,吹在臉上,猶如軟和的指腹輕柔撫摸她的臉,很舒服。
說實話,帶著孩子做摩托車,這種體驗,顧細也是第一回。
感覺不賴,她坐在後麵,和沈青鬆中間夾著孩子,有種奇異的滿足感。
因為趕時間,他們沒好好趕圩,隨便買了點包子和五花肉,因為都很新鮮。
摩托車一靠近,就有狗吠。
一個頭發還是黑色的女人走出來,見到他們,高興得臉上的皺紋都笑出來了。
“外婆!”繁星喊道。
她的聲音一響,後麵出來了兩個小夥子和一個姑娘。
“姐,姐夫,繁繁!”三人異口同聲道。
顧細和沈青鬆認了認臉,笑著和他們一起進屋。
“吃粥沒?”說這話的人肯定是繁星外婆,顧細她媽康有紅。
有一種餓,叫外婆覺得你餓,有一種不飽,叫媽媽覺得你不飽。
不過他們的確還沒吃。
顧細給兩個弟弟一個妹妹,還有她這輩子的媽一人分了一個包子。
“怎麼買這個?”康有紅道,“家裡都有東西吃。”
“偶爾吃一下嘛。”顧細給繁星使眼色,讓她幫忙。
繁星拉康有紅坐下:“外婆,我想吃,您也吃。”
孩子想吃,康有紅終於不說話了。
大家終於坐在一起,說了說最近的事,主要是其他人說,顧細和沈青鬆在聽。
“剛好,你們過來了,”康有紅看向沈青鬆,“青鬆,你看看你們鎮子上哪裡建房子比較好,我們想買塊地建房子。你弟弟的相親對象,聽到我們在鎮上沒房子,連見都不願意見。”
顧細還沒來得及看她弟弟的表情呢,就看到繁星眼睛一亮,拚命地朝他們眨眼,小臉就差刻上這幾個字:買買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