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服不服》第八十一章:
會議室前的直角大屏幕上, 專家正在講著投行實務需要注意的一些問題。專家們特有的那種催眠語調已經在會議室後排催出幾縷淺淺起伏的鼾聲。
楚千淼一邊下意識地記著筆記,一邊在腦子裡開了段小差一心二用。
她怎樣也沒想到栗棠會走這步棋——她會居然會跳槽到力通證券的質控部來。
後台質控部,全稱質量控製部。投行裡的每個項目在報送到證監會之前, 都要經過本公司質控部人員的現場核查。除此之外項目在報送證監會前還要經過公司的內核程序,而內核會的組織和召開, 也得由質控部來負責。
簡單說每一個項目在送到證監會審查之前, 都得要和質控部打幾番交道, 得先要過了質控部審核這關。如果這關過不去,那後麵的事都拉倒彆提。很多項目都是立項或者內核時,因為通不過質控部的審核而被斃掉拉倒。
楚千淼覺得從這裡看,栗棠的思路是對的, 除了直接到任炎部門來, 和他最有機會產生交集的恐怕就是質控部了。在項目報送前, 大家必定產生密切交流。
但從力通證券的內部規定——員工之間不可以發生戀愛關係,從這一點看, 她幾乎要佩服栗棠了。栗棠為了任炎,這算是豁出去了吧,為了近水樓台先得任,她一定是已經提前做好了得任之後就辭職離開的準備。
在入職時, 就做好了離職的準備, 這份對任炎的渴求之心簡直是自殺式的。楚千淼能感受到栗棠是豁出去了。
不過這些與她無關。與她有關的是,培訓到今晚下班就結束了,她明天一早馬上就要扛著行李箱繼續踏上出差征程。
她想平平靜靜地度過這培訓的最後一天,做個歲月靜好的投行女子。
可惜奇葩闞輕舟部門的奇葩手下夏風永, 非要嘴賤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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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訓的時候,任炎總能聽到會議室最後一排有嘁嘁喳喳的交談聲。
他知道那是所有坐在後排的人一起發出來的聲音,不隻是楚千淼他們幾個。但他每次回頭去看,他們總能心虛地自投羅網,一副他們剛剛的確在閒聊被他抓了個正著的模樣。
既然他們主動給他抓到,不處理一下他們,倒顯得他變得好說話沒威嚴了。
於是他從手機裡調出部門工作群,勒令楚千淼秦謙宇和劉立峰各寫一份培訓總結。
消息發出,三聲手機震動同時在後排響起。他聽到細細的倒抽氣聲。
很好。
看眼窗外,他覺得今日天氣還算不錯,北京的春天如果忽略掉漫天飛的楊柳絮,倒還是個好季節。
他剛要把手機揣回口袋裡,手機卻在他掌心中一震。
解鎖看,是栗棠發消息給他。
——阿炎,方便的話,到我辦公室來一下吧。托人給你外婆從國外帶了藥。
他收起手機,想了想,起身出了會議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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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炎去了栗棠辦公室。
見他來,栗棠一張美麗冷豔的麵孔難得綻出笑容。
她連忙起身把任炎讓進會客的沙發裡,她自己坐在他對麵。
她穿著紗質長袖白襯衫和寶藍色一步窄裙,盤著發,靚麗又不死板的職業女性打扮。
把一個紙袋一邊遞向任炎,栗棠一邊說:“這是我托人從國外帶回來的藥,給外婆吃正好。”
任炎接過紙袋,淡淡說聲:“謝謝,有心了。”在國外時他經常給外婆買藥,被她看到過,她因此能記住,他是感謝的。
頓了頓,他問:“多少錢,我轉給你。”
栗棠一笑,笑得有點委屈:“何必連這點小錢都要算得這麼清。”
任炎堅持:“小錢積少也能成多變成大錢。”
栗棠拗不過,隻好說了個錢數。任炎把錢轉過去,收起手機,一時沒急著走。
上午她來報到時,他們打了照麵,他很意外她會跳槽到力通來。但那時周圍人多,不好多問什麼。
所以趁現在隻有他們兩個,他問了栗棠一句:“怎麼會突然跳槽到力通來?”
栗棠兩眼直視他,眼神犀利,毫不遮掩:“想爭取我想得到的眼前人。因為,”她一笑,笑得誌得意滿,笑得不成功便成仁,“我已經沒什麼時間可以再猶豫浪費。”
任炎也直視她。
她本來還不閃不躲、不懼不避的視線,不知怎麼,和任炎的視線一交鋒便敗下了陣。她半垂下眼眸,抬起右手去捏了捏耳垂,又抬眼,偏偏頭對任炎笑一聲:“是不是覺得我像喊口號似的有點幼稚?”
任炎看著她,表情始終沒有變,隻有眉梢輕輕一挑。然後他抬起手,對她捏著耳垂那隻手的襯衫袖口一指:“掉顆扣子。”
栗棠怔了怔,把手從耳垂上鬆開,轉著手腕看了下。一排四顆扣子,中間第二課缺掉了。
栗棠放下手臂,有一點赧然的神色:“不知道什麼時候掉的。”
扣子的插曲一過,前麵的話題徹底被岔開。任炎拎著紙袋又說聲謝謝,從沙發上起身,打算離開。
栗棠喚了他一聲:“阿炎……”欲言又止的尾音裡是無聲勝有聲的挽留。
任炎對她說:“我還有點事要出去辦一下。”頓了頓,他忽然說,“如果你剛剛說的想要爭取的眼前人是我,抱歉栗棠,我必須得明確地告訴你,我們不會再有機會做情侶。”
他說完要舉步,栗棠叫住他:“阿炎,為什麼?”
任炎看著她,眼神犀利明亮。他忽然挑著嘴角笑了一下:“你知道原因的。”頓了頓,他說,“這是我最後一次跟你在公司談私事。”
說完他舉步走了,再沒遲疑和停留。
栗棠追他到門口。
她倚在門框上,看他的背影。挺拔英俊的男人,走路時一手抄在口袋,步伐向前邁得不猶豫不彷徨。內斂又瀟灑,人中的龍鳳。可惜跟她客氣得什麼似的。他想用客氣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這真叫人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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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炎不是托詞,他的確出去辦了趟事。他先順路把藥送去外婆那裡。外婆最近幾年身體越發不太好,記性尤其開始變差。叮囑保姆照顧好外婆吃藥後,他從外婆家裡離開,出去辦事情。
事情辦得很順利,可不知為什麼,他心情卻好不起來。
開車到公司樓下,正停車時,他接到電話。
秦謙宇打來的,聲音火急火燎,向被狗攆上了牆。
“領導!領導你在哪呢?千淼和闞輕舟他們部門的夏風永吵起來了領導!”
任炎心裡一悸,停好車熄掉火,問了聲:“因為什麼吵架?”
他知道楚千淼經過這兩年的曆練,已經是個有分寸也能忍耐的人。一定是有什麼緣由激怒了她,她才會在公司裡和人吵起來。
秦謙宇飛快陳述:“是這樣,本來大家都在培訓,我們都說困,千淼就自告奮勇去給我們做咖啡喝。結果她路過前台的時候,看到闞輕舟部門的夏風永正在給咱們投行部老大吳勁吳總打小報告!”
秦謙宇快速為任炎還原現場。
起因是楚千淼經過前台去茶水間時,看到夏風永攔住了剛從辦公室裡出來準備要往會議室去的北京投行部負責人吳勁。夏風永攔住吳勁,給他溜須拍馬屁。
那馬屁拍得粗製濫造,愁得楚千淼想給夏風永改病句。她聽不下去,到茶水間去做咖啡。
直到做完一杯端出來,她看到夏風永還在拉著吳勁說個沒完,甚至他把吳勁拉到前台不遠處用半開放玻璃牆隔出來的一個小會客間,兩個人坐進了那裡聊。
那裡正好是從茶水間出來的必經之路,所以他們聊什麼,楚千淼一走一過的時候聽個一清二楚。
如果夏風永是單純地拍馬屁還沒什麼,可他的馬屁拍著拍著就開始夾帶私貨,他使勁誇闞輕舟,又使勁踩任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