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一點什麼,到底是什麼呢?是她和賀逸輝太敏感,那一點什麼是他們憑空想象的;還是那一點什麼,確實是個藏起來不給他們找到的隱患?
期間任炎給楚千淼打電話,問她項目情況怎麼樣,她能應付得了嗎,有沒有什麼需要和他討論的事項。
楚千淼說暫時不需要,如果明天還看不出什麼,再和他討論。
第二天楚千淼認認真真比對企業和同行業其他上市公司的情況。比對著比對著,她發現一個問題,企業的應收賬款比其他公司要多。
她精神一凜。應收賬款是調節利潤表的重災區。她馬上和賀逸輝說這件事。
賀逸輝卻說:“是,我和律師會計師也注意到這個問題了,我們也了解過,這是因為企業的客戶給企業提前確認了收入,變成了應收賬款。企業同行業其他上市公司的客戶,都是到年底確認收入,不提前,所以應收賬款就少。”頓了下,他說,“關於這點,會計師已經出了無保留意見的審計報告,確認沒問題。”
楚千淼想了想,問:“確認單會計憑證什麼的都有吧?”
賀逸輝說都有。
楚千淼提出想看一下。
賀逸輝叫手下去企業財務部,過了一會企業財務把會計憑證都拿來了。
楚千淼把確認單擺在桌子上挨張看,確實沒什麼問題。
賀逸輝部門的人也對她說:“楚總,說實話,這些會計憑證我們也看了好多遍,但都沒發現什麼問題。”
楚千淼點點頭,沒說什麼。
她把鋪開的會計憑證往一起歸攏。
忽然她的動作一停。
她拿起最上麵兩張憑證,疊在一起,舉起來對著窗口的光亮照。
太陽光打透了紙麵。兩張憑證上的客戶公章,大小居然並不能完全重合,一個比另一個大了一圈。兩章憑證放在桌麵單獨看,看不出公章大小有什麼差彆,可疊在一起,這差異就明顯起來了。
楚千淼把賀逸輝叫過來看,賀逸輝舉著憑證對著窗口看了半天。
放下憑證後,他臉色凝重,看向楚千淼。
楚千淼:“有些確認單上的公章,應該是假的。”
企業做了假的確認單,提前確認了收入做假賬調節了利潤。
“企業做假賬?”賀逸輝沉聲說。
楚千淼沉吟了一下:“賀總,可能不隻企業,想想看,會計師為什麼會出無保留的審計報告?不能排除這辦法,其實是會計師幫忙出的。就企業董事長說話著三不著兩的勁兒,他應該想不出這麼個法子來。”
賀逸輝一點就明白了:“我知道了,這個項目的財務狀況,我會重新徹底核查一遍。”賀逸輝說,“千淼,這次真是謝謝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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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楚千淼帶著侯琳回了北京。
在飛機上,楚千淼交代侯琳:“整理一下最近一周擬申報企業排隊情況、過會情況、終止審查情況,以及未過會企業的未過會原因,還有股權激勵情況也整理彙總一下。三天後給我。”
侯琳立刻說好的,把這些待查事項記在了本子上。
楚千淼回到公司就去任炎的辦公室報到,打算向他彙報這幾天的工作情況。
她剛坐下,不等開口,任炎就對她說:“賀逸輝對你讚不絕口。”
楚千淼笑起來,笑得眼睛亮燦燦地:“他怎麼讚我?”
任炎向後一靠,靠到椅背上,看著她綻得跟花一樣的笑顏。
“他說你確實有本事,他和他們項目組的成員看了好多次都沒能發現的問題,最終被你給發現了。”
楚千淼聽得開心,笑得燦爛:“我當然有本事!不看我是誰教出來的!”
任炎看著她,不由微挑嘴角。
看他一手帶出來的這小姑娘神氣的。
她其實愈發的成熟穩重了,隻是在他眼裡,她始終還是那個會說著“任炎可畏”腦筋急轉彎的小姑娘。
“千淼。”他叫她一聲。
“哎?”她應著,“領導有話儘管吩咐。”她俏兮兮地說。
他一笑。
“沒什麼事。”
機緣又圓滿了一個。還差最後一個。不過沒關係,她不必知道這些,他來操心就好。
“那你叫我?”她眨著眼問。
“嗯,問你想知道賀逸輝現在項目上是什麼情況嗎。”他不著痕跡又把話題轉到賀逸輝那去。
“想知道。”她立刻說。
他看著她,微挑著嘴角,眼神直直落在她臉上,看不夠似的。他告訴她:“賀逸輝今天會帶著項目組成員撤出項目現場。你在飛機上的時候,他拿著那些會計憑證當場打臉了會計師,揭露了他們幫忙做假賬的行為。”頓一頓,他頗為鄭重地說,“千淼,這一次你幫賀逸輝和力通,規避了很大的風險。”
“你很棒。”任炎說著這句話時,聲音微啞。
楚千淼覺得它聽起來簡直像一句情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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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楚千淼把侯琳叫到辦公室。
她問侯琳:“我讓你整理的數據,整理得怎麼樣了?”
侯琳回答她:“領導,我早上已經發你郵箱了!”
楚千淼看著她,不動聲色地問了句:“是你自己整理的吧?”
侯琳點頭說:“是。”
楚千淼把筆記本屏幕一轉,朝向侯琳。屏幕上是侯琳發給她的材料,她指著其中一頁的右下角,對侯琳說:“你發我的文件上,有一頁其他券商的logo都沒有去掉。下次記得去乾淨。”
侯琳站在那,兩手一下握成了拳。
“領導……”
楚千淼抬頭看她:“還有,你給我的這些數據,不是上周的,是兩周之前的。”
侯琳的臉色變白。
楚千淼看著她,說:“如果我沒猜錯,這是其他券商整理的前兩周的數據。我不知道你出於什麼原因,沒有自己找數據,而是直接把logo去掉,把兩周前的日期換成了上一周的。怎麼?覺得反正離得近,數據也不會差太多,我不會發現是嗎?”
侯琳的臉色一陣白一陣紅,額頭上也開始發了汗。
楚千淼對麵辦公桌的秦謙宇默默看著她們。他從楚千淼身上感受到了氣場,那氣場幾乎逼近任炎,讓他根本不敢輕易插話。
楚千淼看著侯琳。她沒有發脾氣,卻不怒而威。她甚至還帶著微笑,但那微笑有十足的威懾力,威懾得侯琳頭都要抬不起。
“侯琳,我告訴你,我為什麼讓你整理數據。我是想讓你在這個過程中,熟悉一下行業狀況和鍛煉一下查找資料、歸納數據、分析行業的能力。你以為我是不想讓你休息?”楚千淼從自己辦公桌上拿起一疊材料,甩給侯琳,“其實這些數據我在告訴你整理的同時,我自己已經在做了。”
秦謙宇在對麵無聲窩圓了嘴巴。他今天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楚千淼,一個領導者楚千淼。
侯琳紅了眼眶。
“領導我錯了!”
楚千淼看著她,歎口氣,問:“說吧,為什麼要騙人。我要聽實話。”
侯琳抽著鼻子,邊哭邊說:“領導,前兩天,我和我男朋友房子到期了,我們在找房子搬家,實在沒時間……可我又不想讓你失望,所以我就從我同學那裡要了一份兩周前的材料,腦子一昏,就去了logo改了日期發給你了……領導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會騙你了,我現在覺得羞愧死了!”
楚千淼又歎口氣。
“侯琳,你既然有困難就跟我說實話,沒什麼不能商量的,你真的有事情我可以讓你晚兩天再給我。但你不應該為了以不叫我失望的名義撒謊,這樣當我知道真相時,我會更失望。”
侯琳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地認錯。
楚千淼給她遞麵巾紙。
她平時什麼都能容忍,但就是忍不了欺騙。她可以原諒無知,但無法原諒欺騙。因為從小父母就告訴她,欺騙是最低級最末等的人格。
她想那次在海底撈吃火鍋,邱芸說她的話是最準的,她說:千淼你為人純粹,是那種受不得男人以任何一種方式欺騙你的人。
這也是她後來對譚深無法再動心的原因。
“好了,彆哭了。這次我不怪你,但沒有下一次了。我對欺騙隻有一次容忍度,如果你再犯,我不會原諒你了。”楚千淼對侯琳說。
侯琳哭著說一定不會了,退出辦公室。
高壓的氣氛得以釋放。
秦謙宇無聲籲口氣,對楚千淼說:“我現在想起我們一起做嘉樂遠的項目時,任總對我們說過的一句話。”
楚千淼問是什麼話。
秦謙宇說:“任總那時候教我們,什麼是領導者的上等威嚴。他說冷著臉是下等威嚴,不怒而威是中等威嚴。而平時不怒而威,真怒時,不怒反笑,笑得你一抬嘴角,彆人就怕,這是上等威嚴。”
“你剛剛笑著訓侯琳,我的媽,我都跟著害怕。”秦謙宇對著楚千淼豎起根大拇指,“楚總,恭喜你,你喜提領導者的上等威嚴了!”
晚上下班,楚千淼和任炎在公司兩條街外彙合。任炎載著她去吃晚飯。
在路上,任炎說:“聽說你今天把你的小實習生訓哭了。”
楚千淼“嗯”一聲:“小小年紀就學會欺騙,很不像話。我必須在她這毛病處於萌芽的階段把她扳過來。我啊,什麼都能受一受,就是受不了彆人騙我。”
前方紅燈,任炎踩停車子,扭頭看向楚千淼。
她雙眼目視前方,眼睛裡像有光。
她那麼堅毅,那麼漂亮。
作者有話要說: 任炎:我的小姑娘怎麼瞅怎麼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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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底鳥,大家喂完心愛的大大如果還有營養液可以喂這裡這個大大鳥,捂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