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服不服》第一百四十三章:我們沒有做
楚千淼做了兩組深呼吸。
她又耐心地對外婆解釋一次自己不是譚深的女朋友了、她現在是任炎的女朋友。外婆又跟她重複了一遍“啊!這可不行!”的過程。
然後在楚千淼進一步要說服她時, 她又像電腦重啟一樣,把前麵的過程重新歸零。
要不是看著外婆的眼底渾濁得實實在在,眼神也混亂得不容置疑, 楚千淼真的要懷疑外婆是不是故意的了。
第三次又說回車軲轆話的時候,楚千淼想, 既然這個談話方式外婆老是斷片, 也許她應該換個方式了。
她看著外婆布滿皺紋的麵龐, 以及說話時的神情,覺得在蒼老的背後她其實看到了一個因為記憶力在逐漸衰退、內心正在變得彷徨的老孩子。
她想她或許應該像對待孩子那樣去對待外婆。
楚千淼笑了笑,對外婆說:“外婆,我們聊點彆的!外婆啊, 您平時都愛乾什麼啊?”
外婆回答她說, 聽評書。
楚千淼一聽這個, 立馬來了正中下懷的精神。她老爸沒彆的愛好,就是走到哪裡手裡都提溜著個小半導體聽評書, 楚千淼從小到大跟著蹭了幾大車的評書聽。
她朝任炎愉悅地飛了個眼,轉回頭開始跟外婆探討起評書。外婆說她最喜歡《亂世梟雄》。楚千淼一拍巴掌——這是講張作霖的,她正好聽過。
她端詳著外婆,從外婆的皺紋裡透過去看她年輕的時候——從外婆的喜好來看, 想必她年輕時也曾經是位颯爽女性。
這就好辦多了。
楚千淼引導外婆講一段評書來聽聽。老人平時隻有保姆陪著, 保姆受教育程度有限,跟外婆能聊得不多。外孫子是個冰塊,三句話就能把天聊死,死得不能複生。孫子的嘴倒是會說, 但恐怕最近一二年忙著鬥表哥也沒怎麼有時間能陪陪老人。
這回逮著了能聊天的對象,外婆立刻忘記盤問身份的事情,很有精神地和楚千淼講起《亂世梟雄》。楚千淼一邊聽一邊拍彩虹屁:
“外婆,這段您講得精彩,氣憤渲染的特彆到位,比單田芳原版說得都好!”
“外婆我不得不讚美您,彆人聽評書聽的是熱鬨,您聽評書,這聽的是學問啊!您不光聽,您還能有自己的一番分析,分析得又特彆獨到,外婆您可真棒!”
“外婆您等下,我去拿根筆拿張紙,我得把剛才您說那句話記下來,您剛才出金句了您自己知道嗎?”
她真的起身去找了紙筆,認認真真地寫字,一點都不敷衍老太太。
任炎在一旁看著楚千淼,越看嘴角越往上翹。
真是久違了的感覺。
自從她做了楚總,她漸漸地衝上了投行的金字塔尖,能受她逢迎的人越來越少了,他好久沒有再欣賞到她拍馬屁的本領。現在她有機會把這本領又使了出來,功力不僅沒倒退,反而更加爐火純青。
他想他到底是走了什麼好運,能得著這麼一位寶貝。
在外婆講述的過程中,遇到卡殼的地方,楚千淼會特彆不著痕跡地幫她往下帶一帶。外婆就能繼續興致勃勃地講下去了。楚千淼時不時地和外婆交流下觀點,她們的觀點總是能契合得叫外婆格外高興。
這一講不知不覺講到了快中午,外婆主動拉著楚千淼的手說:“孩子,留在這裡吃午飯吧!你想吃什麼?我讓保姆阿姨給你做!”
任炎扭頭看了楚千淼一眼,眼神裡滿是詫異。
老太太從來沒主動留過誰在家裡吃飯。
楚千淼笑眯眯地答應著好。外婆把保姆阿姨叫進來,保姆阿姨想問楚千淼愛吃什麼菜,又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就問老太太:“這位……”
老太太直接告訴她:“這是我的評書小書友。”
任炎又看楚千淼一眼。
楚千淼衝他眨眨眼,大大方方地對保姆阿姨說了一道家常菜的名字,而後她飛快地小聲問任炎:“你剛剛那麼看著我,是不是有話想跟我說?”
外婆正在跟保姆阿姨叮囑,飯做得軟爛一點,不然她咬不動。
任炎輕聲地回楚千淼:“我覺得你要成精了。”
她可不是快要成精了,一上午的功夫,就把外婆對她反複歸位於“小深女朋友”的印象,不著痕跡地被評友的印象給衝刷掉了。
他下巴朝正在和保姆阿姨說話的外婆努了努,問楚千淼:“居然主動留你吃午飯,你怎麼做到的?”
楚千淼衝任炎挑挑眉,也小聲說:“你不是都看著呢嗎!老人嘛,越老越像小孩子,你說過的,我對付小孩子有一套。”
老小孩和小孩一樣,都願意被人誇,願意在彆人麵前有存在感,願意被彆人重視和陪伴。這幾樣,楚千淼恰好都能做得很好。
一頓午飯的功夫,楚千淼把外婆哄得又是樂樂嗬嗬興高采烈。任炎整頓飯都在開眼,看一個女孩怎麼做到隨便一句話就能把老人哄得開心高興。
吃完午飯外婆應該睡午覺的。但難得有人能陪她聊得這麼暢快,她連午睡習慣都打破了,拉著楚千淼的手讓她再坐坐,再陪自己聊聊天。
楚千淼覺得時候差不多了。
她對外婆說:“外婆,這樣,您上床,靠在床上,您講一上午了,歇歇嗓子,這回換我給您講故事,您聽聽我講得怎麼樣。等我講完,您直接躺下睡一覺,好不好?”
外婆吃了她的哄,上了床,靠在床頭靠枕上,準備聽故事。
任炎搬了兩把圓木凳到床前,和楚千淼一人坐一把。
楚千淼對外婆說:“外婆,我要開始講咯!”
外婆一副等著聽的樣子。
楚千淼開始講:“外婆,我給你講的是我自己的故事。我上大學的時候啊,喜歡我們學校一個學長。那時候我大一學長研三。而我為什麼喜歡學長呢?一開始原因很膚淺,是因為他長得帥,帥而且高冷。小女孩嘛,都喜歡拽兮兮的,後來我還看到了他的腹肌,哇,絕美極了,我就對他更覺得喜歡了。對了,看到他腹肌那次,是因為他幫我乾架。那時有一波社會人員找我學姐麻煩,我替學姐跟社會人員叫陣來著。我的嘴巴厲害,把社會人員損得夠嗆。
這之後其實社會人員對我挺懷恨在心的,曾經私下又來過學校一次想堵我,給我點顏色看看。但偏偏不巧,他們找我的時候遇到了那位學長,那位學長當著他們的麵掰斷一根木棒子,跟他們說,以後不許再找我麻煩。那些人立刻被鎮住了,扭頭走了。那天說不巧又很巧,我把學長怎麼為我暗中出頭的,在暗中全看到了眼裡。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我真正喜歡上了學長。”
楚千淼說到這,停了一下。外婆聽得津津有味。楚千淼扭頭看看任炎,對他一笑。
任炎眼底有意外。
楚千淼看著他笑著想,他一定不知掉,她也有他的一些壓心底的甜甜小秘密。
她又轉回頭,對外婆繼續說:“外婆,我覺得我和您肯定是一類人,心直口快,有什麼話不能藏著掖著,一定得說出來。”
不然的話您也不會那麼直白地一次次告訴任炎:你可彆跟你弟弟搶女朋友。
外婆受用地點點頭,表示這話她完全同意。
楚千淼說:“所以我回頭就鼓足勇氣,給學長寫了封情書。”
楚千淼感到身旁任炎動了下。那一動是把眼底的意外和驚訝不自覺地移動到了身體上。
楚千淼問外婆:“外婆您猜後來怎麼樣?”
外婆很憧憬事情會向著美好方麵去發展,回答她:“你喜歡你學長,你學長暗中護著你,那看到你的情書以後,你們肯定成了!”
楚千淼笑著搖搖頭:“您猜錯了。”
外婆“啊?”了一聲。楚千淼笑一笑,繼續講下去:“我在情書裡告訴學長,我喜歡他,知道他打算出國,想在他離開前得到他的回應。但很不幸,我收到的回複是隻有一行字的拒絕:請不要再這樣惡作劇。”(01)
外婆又“啊”了一聲,有點心疼她的小書友就這麼被人殘忍拒絕了。
楚千淼能感覺到自己的側麵快被任炎盯穿了。她知道他正湧起滿肚子疑惑。她沒轉頭看他。她現在會繼續說下去,給他解惑。
她看著外婆說:“等事過多年後啊,通過種種跡象和事實的組合,我才知道,原來當時那封情書,學長他並沒有看到。外婆您猜這是為什麼?”
外婆說:“你放錯地方了?”
楚千淼笑著搖頭:“沒有,我特意找到他自習的屋子,那是我們第一次打照麵的階梯教室。我趁他出去上廁所的時候,溜到他座位上把信封夾在了他書裡,我在信裡讓他把回複寫在信封背麵,放在這個位置的桌膛裡。然後我就溜掉了。”
“而學長為什麼沒有收到這封信呢?因為當時那間階梯教室裡還有個男生,他坐在角落裡,不引人注意。我們叫他t吧。經過事後推斷,應該是男生t在我出去之後,走到學長的位置前,拿走了那封信,並且學著學長的筆跡寫了那句回複。等學長離開之後,他再把那封信又放回了學長坐過的位置的桌膛裡。”
外婆越聽思路像是越難得地清晰起來,她的眼神也漸漸變得明晰,問楚千淼:“可是那個男生,怎麼會模仿你學長的筆跡?他又為什麼這麼做呢?”
楚千淼笑了下,笑容裡有一絲滄桑唏噓:“其實那男生是學長的表弟,那男生的父親對學長很好,男生覺得學長搶了屬於他的父愛,所以他就想儘辦法搶走學長所擁有的或者即將擁有的一切。尤其當他發現學長有什麼特彆喜歡的人或者東西,他一定會不擇手段地搶過去。而學長呢,因為家裡長輩灌輸的思想,覺得自己欠弟弟的,所以對男生一讓再讓,讓到一再約束自己,不叫自己有喜好**,活得簡直像個苦行僧。”
外婆聽得動容:“弟弟不太懂事,家長也不公正!你這個學長,怪可憐的!”
楚千淼深深地望了眼外婆。原來所有人都是當局者迷的,站在局外時絲毫看不出這種影射關係是對應著自己。
但能站在局外為任炎感同身受,也已經很足夠。
她對外婆笑了下,繼續說:“這還不是最可憐的部分,最可憐的是,男生t截下情書後,讓我以為學長不喜歡我所以拒絕了我,趁著我心灰意冷的時候,他用了很多心計來追求我,把我變成了他的女朋友。”
外婆又“啊!”了一聲,似乎在為她和學長就這麼錯過感到惋惜。
楚千淼接著說:“後來男生t帶我出去喝酒,他給我喝了一種飲料,喝完我就失去了意識。很多年之後我才知道那種甜甜又好喝的飲料,其實叫**酒,是心懷不軌的男人迷暈女孩子用的。”
外婆神色一厲:“怎麼有這麼壞的男孩子?!也不知道他家裡人怎麼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