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寧家沒什麼錢,父母文化程度又不高,去到外頭隻能乾那種又累錢還不多的苦活兒,到月了就給家裡的老母親和女兒打點錢。
沈屹西大概是從兩年前開始就一直頗多照顧的陳安寧。
陳安寧畢竟是個小孩兒,還是姓的陳,跟她那家裡脫不了乾係,所以沈屹西給她的好處她那大家子難免沾到點兒。
去醫院的路上陳安寧哭累了睡著了。
瀾江華燈初上,燈光迷蒙在雨霧裡。
車疾速駛過馬路,輪胎碾過豆大的雨點,水花四濺。
車窗是關著的,來勢洶洶的雨陣砸在車頂劈裡啪啦響,越來越急越來越響。
車廂裡安靜到空氣似乎不能流通,沈屹西從上車後一直開車沉默著沒說話。
路無坷坐在副駕,身上穿著沈屹西的衣服,外套袖子直蓋到了指尖,裡頭露出一截白色襯衫袖,褲子卷了好幾層褲腿。
寬大的衣服罩在身上泛著暖和,路無坷被他的氣息和味道包裹。
過了會兒,她問了沈屹西一句。
“那個男的是燒烤店老板?”
沈屹西一條胳膊搭在方向盤上,聞言瞥了過來他,盯著她的側臉看了一秒:“怎麼知道的?”
路無坷沒有因為當時他倆還沒和好她過分關注他而難以啟齒,坦坦蕩蕩的:“之前在藥店我聽到你和郭旭打電話了。”
沈屹西凝眉想了下,又展開:“哦,那次啊。”
那次沈屹西在電話裡讓郭旭廢了那人右手。
路無坷說:“我看他右手不對勁。”
沈屹西悠閒地看著擋風玻璃外,很不屑地從鼻子裡哼了聲,沒說什麼。
路無坷看向車窗外的斑駁光影:“應該廢掉他兩隻手。”
她話落,沈屹西晃了下視線,落到了她臉上。
路無坷隻留半邊臉,知道他在看她,轉回頭,臉上是不解的:“他不會改的。”
“今兒他自己不就做給你看了,”沈屹西看路況去了,“是不會改。”
他說完從後視鏡裡看了陳安寧那小孩一眼。
這小孩兒過得挺不幸的,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
兩年前沈屹西除了拉她家一把之外,平時還經常會有事沒事帶她出去玩。
小孩兒以前都隻是坐在家門口玩泥巴,被沈屹西帶出去玩沒幾次就一直愛粘著這哥哥了,還有那幫轟轟轟開著車的大哥哥們。
因為沈屹西帶她去過車隊,隊裡都一幫大老爺們兒,有個小孩兒在當然寵得不行,這個逗逗那個逗逗,還會買糖果和玩具,陳安寧當然喜歡得不行了,也愛跟著他們。
所以那次大家出去吃燒烤把陳安寧也給帶上了,男的不像女的那麼細心,小孩吃飯的時候他們壓根就沒管。陳安寧兩串燒烤下來臉上糊了一嘴巴醬,衣服也臟了。
然後這幫大哥哥們看了還在那兒大笑,陳安寧跟一堆大哥哥們混久了,性格不是愛哭哭啼啼的那種,也跟著笑到笑聲跟脆鈴似的。
她也不是第一次跟哥哥們來這個燒烤店,自己小短腿撲咚一下從椅子上爬下來,一跳一跳去了這燒烤店裡的水龍頭下。
當時沈屹西他們都擱外頭喝酒,有留心著門口也就沒跟著進去。
結果出來後陳安寧就跑去了沈屹西身邊,小孩子什麼都還不懂,跟沈屹西說裡麵叔叔摸她的時候那張純真的小臉上是疑惑和乾淨的。
邊說話邊看向裡麵的時候,眼裡的害怕也單純隻是對陌生人的認生。
她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也不知道保護自己。
而桌上的其他人聽完卻是一怔,拍桌而起衝進去逮人的時候老板卻已經從後門偷跑了。
那天晚上沈屹西他們砸了整個燒烤店,來吃燒烤的客人被他們嚇得驚聲尖叫四下逃竄。
陳安寧沒有看到這些,有隊員帶她先回車上去了。
但這小孩兒可能是反應有點慢,等沈屹西他們回去的時候她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了,因為害怕。
在現在這不出門能知千裡事的時代,還是有很多小孩甚至是成年人性意識缺失,在受到傷害的時候她們不懂這是一種傷害,不知道保護自己,大部分都是和陳安寧一樣,受到傷害的時候懵懂又疑惑。
但該慶幸的是,陳安寧沒有不敢說,她跟哥哥們說了。
後來那老板偷偷回來就被沈屹西吩咐在那兒的郭旭逮到了,廢了條右手,也讓他在那兒待不下去了。
結果這人賊心不死,就算沒了一條手他那肮臟的想法也不會因為有所收斂,反倒越來越猖狂,直接跟蹤陳安寧企圖把她帶走。
成年人遇到這種事都不可能不害怕,更何況一個五歲多的小孩。
而今天路無坷在看到男子右手不對勁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了,她清楚自己必須把陳安寧搶回來,因為這孩子百分百會受到那種殘忍的傷害。
擋風玻璃上的雨刮器上下擺動,沈屹西似乎不太想談這個話題,繞回她傷口上:“衣服塞好沒?”
剛來的路上沈屹西往她腰後那塊兒位置塞了件他的短t。
路無坷點點頭。
“難受不?”
路無坷竟然從他話裡聽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他在壓著。
路無坷轉了眸去看他。
雨天小心行駛這話在沈屹西那兒就跟放屁一樣,他油門直踩,窗外雨水濺起一米高,中途超了不少車。
明顯很不耐煩。
路無坷叫他。
沈屹西嗯了聲。
路無坷視線落在他放一旁的手,被袖子蓋住了的手指挪了過去,把手塞到了他掌心裡。
“我隻有一點點疼。”
不會很疼。
是真的不是很疼,隻是被刀尖劃了那麼一道,不致命。
男人掌心要暖得多,路無坷的指尖則是蒼白冰涼。
沈屹西聽了她的話後,瞧了她一眼。
又沒說什麼,挪開了眼,把她手包住了。
瞧著好像是聽進去了,實際上油門一點兒也沒踩少,反而越來越快。
車開到一半來了電話,路無坷下意識掃了眼,是齊思銘的。
沈屹西接聽了:“有事兒?”
他開的揚聲,路無坷聽到齊思銘說:“要沒事兒能找你?就衝你中午比賽一完事兒就馬不停蹄趕回去找奶茶妹那架勢,我就算是天大五雷轟也不給你打這通電話。”
還他媽是頂著暴雨回去的。
沈屹西說:“行了,說正事兒。”
就齊思銘那頭銜,每天一堆破事兒要管,這會兒他對著電話破口大罵,一看就是哪個又惹他不順心了。
“隊裡這些狗玩意兒就沒一個省心的,幾天不給老子他媽惹事兒就手癢。”齊思銘罵夠了才說正事,“中午你這前腳剛走,他們後腳回去就跟人隔壁車隊打起來了。”
沈屹西盲猜都知道是誰:“楊敞那小子?”
“這回多了個邵司澤。”
楊敞跟隔壁車隊那梁子是八百年前就結下的,因為他某一任女朋友被那車隊裡一男的撬了牆角,從此這倆人每次一乾上都是夾槍帶棒針鋒相對的,就差滾一起揍個你死我活。
這回加了個邵司澤,就這人性子也確實容易跟人乾架,但這麼一來肯定不是女人的事兒,邵司澤不是那種會為這種事兒給兄弟兩肋插刀的,再者他對女人從來不長情。
不過彆說年輕人了,隨便個男的衝動起來打個架都是常事,更何況那些死要麵子活受罪的年輕人,兩三句話就能打起來。
沈屹西問了句:“因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