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裡一片寂靜,靜得隻能聽見水缸裡傳來的滴滴水聲。
耀眼的燈光打在顧白還帶著水氣的頭發上,折射出微微的亮澤。他眼神閃躲,半晌都沒說一句話。
程今今走進了些,坐到顧白身側,握了握他的手:“是嗎?”
“不是。”他回答得很乾脆,乾脆的程今今一下就聽出了他語氣裡的心虛。
她無奈的笑了笑,翻開手機找到那張照片:“那這是什麼?這不是你寫的?”
顧白瞟了照片一眼,緊張的喉結動了動,卻還始終嘴硬:“不是。”
程今今簡直被氣笑了,她心中火氣升騰,語氣裡帶著幾分怒氣:“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你的字我化成灰都認得出來。”
顧白見她生氣,徹底慌了,他不安地握緊程今今的手:“今今,你彆生氣......”
他聲音沙啞,還帶著顯而易見的慌亂與惶恐,那雙握緊程今今的手攥的緊緊地,連青筋都有些微微冒出。
程今今被攥的一疼,想要抽出手來,顧白卻絲毫不退讓。
她歎了一口氣,語氣溫柔了些:“我沒生氣,你先把我手放開,你抓得我好疼。”
“疼”這個字仿佛觸到了顧白的哪根神經,嚇得他立馬鬆了手。
“對不起,今今,我剛剛有點激動。”顧白訥訥地說:“我,我隻是怕你生氣。”
他眼睫低垂,唇角微微抿起,似是愧疚到了極致。
程今今那顆怒火中燒的心,突然就軟了,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對可憐兮兮的顧白,從來就沒什麼抵抗力。
她軟下語氣,輕聲哄道:“我沒生氣,我氣早就消了,但是如果你不跟我說實話的話,我就永遠不理你了。”
明明是小孩一般幼稚的威脅話,對顧白卻有著奇效。“不理”“永遠”這兩個詞像一把刀深深紮在顧白心底,光是想想,就徹入心扉的疼。
他猛地抬起頭,漆黑的眼眸望著程今今:“我,我說。”
他頓了頓,才補充道:“是,但是今今,但我也是真的喜歡海市的,我想留在這裡。”
程今今知道他撒謊了,顧白從小舉目無親,在這個冰涼疏離的城市獨自長大,在學校被孤立,打工時被找麻煩,這個城市帶給他的從來就隻有冷冰冰的不堪回憶。
他說喜歡這個城市,不過是,因為她。
程今今吸了口氣,往旁邊挪了挪,湊得離顧白更近了點:“那你為什麼不跟我說呢?”
顧白雙拳緊握,眼睫微閃:“我,我不想讓你知道這些,我,不想讓你為難。”
她是個善良又心軟的姑娘,若是知道,自己為了她放棄保送,一定會很愧疚,很難過。但這些全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和她又有什麼關係呢?
海市是她的家鄉,這裡有她愛的家人,朋友,她想留在這裡無可厚非。所以若是自己去了北京,而她在海市遇到了讓她更心動,更喜歡的人,那自己該怎麼辦?
明明是溫度適中的暖氣,卻吹的顧白心煩意亂,他甚至不敢抬頭看著程今今,隻是自己一個人低垂著頭,沉默不語。
現在她知道了,一定會怪自己的自作主張吧。顧白悶悶的想。
顧白還在自顧自的胡思亂想,就陷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女孩紮進他的懷裡,雙手柔柔的環住他的腰。
顧白下意識的抱住她,就聽見女孩悶悶地聲音:“你為什麼不說呢?”
懷中的溫軟讓顧白慌亂的心平靜下來,這算是不生氣了?他伸手把懷中的人抱得更緊些,緊的都能聽到對方的呼吸與心跳。
外頭風雪加交,冰天雪地,但室內的兩人緊緊相擁,兩顆心緊緊貼在一起,顧白覺得自己的心被泡進了溫水裡,暖暖的,融融的。
程今今被他抱了會,才在他懷裡悶悶的說:“你為什麼這麼傻,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北京呀。”
環在她腰間的手突然變得僵硬,她感到顧白在她耳廓呼出的鼻息都變得急促而粗.重,似是過了好久,才傳來顧白沙啞的聲音:“你說什麼?”
“我說,我們可以一起去北京啊。”程今今笑著重複。
顧白緩緩地鬆開女孩,定定地望著她那雙明淨透亮的眼睛:“你認真的?”
“嗯。”程今今暖暖地笑著:“我當然是認真的。”
“可是,你的家人朋友都在這,你舍得離開嗎?”顧白似是不相信她的話,語帶試探的問道。
程今今笑著捏了捏顧白的臉:“你傻不傻,隻是去念大學,又不是永遠不回來了,而且我們一起去北京,每次放假還可以一起回家,多好啊。”
顧白愣愣的任她捏著,絲毫不生氣。他腦子還在消化著這一個從天而降的好消息。
她竟然願意為了自己去北京嗎?順著視線,顧白望見了擺在茶幾上的全家福,他們一家四口穿著民國的服飾,依偎在一起,看起來幸福又溫馨。
心裡悶悶的,但又生出一絲隱秘的興奮,原來,她也是很在乎自己的嗎?就像自己在乎他一樣。
他笑了笑,那笑裡帶著發自內心的愉悅。他忍不住又抱住程今今,而且抱得更緊,緊的似是想把她滲入骨血。
程今今順從的環住他。她一直知道,顧白總是為她默默付出,他擁有的並不多,但卻願意把自己的所有都給她。
那自己為什麼不能為他做點什麼呢?
客廳牆上的時鐘哢噠哢噠的轉著,程今今被顧白抱得死緊,像是過了好久,頭上才悶悶傳出一聲:“謝謝。”
謝謝你,今今,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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