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程今今躺在柔軟的水床上,卻並無一絲睡意。
片刻之後,她乾脆坐起來,打開了手機。
微信裡最近的聯係人是秦媽媽,之後便是一些學校裡關係好的同學發來的問候。
往下滑了許久,才出現一個備注是“爸爸”的對話框。
兩人鮮少對話,最後一句話,是對麵發來的:去了那乖乖聽話,多想著點家裡的事。
“嗤。”
程今今向左一劃,將對話框刪了,眼不看心不靜。
清幽的月色斜照進屋子,她睡覺時總是喜歡不拉窗簾,她喜歡房間裡亮亮的,這樣比較有安全感。
覺得有些渴,她乾脆起身倒了杯水,靠著桌子,慢悠悠地喝了起來。
正對著窗戶,隻要順著視線往外望,就能看到一樓花園裡的風景。
盛開的繁花間,秦涯背著她的視線坐著,指尖夾著的煙明明滅滅,閃著暗橙色的光,煙霧繚繞間,他清瘦的身影逐漸模糊,莫名地透著幾分孤寂。
程今今心裡一酸,她從衣櫃裡翻了件外套披上,又取了張薄毯,轉身下了樓。
行至花園門口,她的腳步才逐漸慢了下來。
秦涯正專注地抽著煙,他手指骨節分明,夾著煙的動作透著些漫不經心。
在這微冷的月色下,莫名的有些性感。
“大半夜的在這抽煙不冷嗎?”程今今上前幾步,將薄毯蓋在他腿上。
“咳,咳,咳。”秦涯被驚得嗆了口煙,慌不擇路地將抽到半截的煙往草叢裡一擲。
他媽前幾天還和他說過,女孩子最討厭的就是男朋友抽煙。
垂下眼睫微微閃著,他語氣帶著絲慌亂無措:“我平時不抽的,隻是偶爾抽上一根。”
事實上,隻有在心情不好的時候他才會抽煙。
回到家不久,餐廳經理就打電話過來道歉,並且保證會將那三人加入餐廳的黑名單,永遠都不讓她們踏進一步。
這就完了嗎?秦涯掛了電話,想到餐廳侍應生轉述的那三人的對話,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可夜深時分,他躺在空蕩蕩的床上,耳邊回蕩著那三人的話,思緒止不住的橫衝直撞。
或許他們說的是對的,遇上他,的確是她的不幸。
她今年才十九歲,還是青春年少的好時候,而自己已經三十歲了,這幅殘破的身子,怕是半截身子都已入了土。
年少身體尚且健全時,他都從未想過自己會愛上什麼人,更何況如今,他已經老了,殘了,失去擁有另一個人的資格。
她像一束光亮,照進他黯淡無光的生命裡,讓他知道,原來死氣沉沉的自己,也可以這樣熱切赤誠的,宛如一個少年般,對著心愛的女孩心跳加速,會因為她的接近而手足無措,因為她的一句話臉紅心跳,不能自已。
一向冷靜自持的秦涯,在微微寒冷的的冬季裡,第一次嘗到了愛情的滋味。
那是極度的甜中帶著微苦,無儘的炙熱中帶著微涼。
漫漫長夜裡,他坐著輪椅來到花園,靜靜地點起了根煙。
可他們真的配嗎?
迷蒙的煙霧飄散間,看著一地的落花,他眼神微涼。
夜色下,花園裡的飄著股不知名的花香。
程今今看了眼被扔到花叢裡的煙,輕輕笑了:“你這麼緊張做什麼?我又沒怪你。”
秦涯心中惶恐,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可以抽,但是還是少抽吧。”程今今蹲下身,為他理了理膝上的薄毯:“對身體不好的。”
秦涯抬眼,就撞進那雙關切的眼,她眸中明亮,盛滿星河。
一時間,蓬勃的心跳讓他忘記了一切,他愣愣地望著她的眼睛,半晌,已經僵硬的臉上竟露出了個笑:“嗯,以後不抽了。”
*
秦涯是個一言九鼎的人。
第二天,吃完早餐,他就從兜裡掏出兩盒煙,遞給程今今:“給。”
程今今有些楞:“給我?”
“嗯,答應你不抽的。”秦涯道:“這是我僅剩的兩盒,交給你保管。”
他順勢從兜裡掏出錢包,抽出裡麵的卡:“這是我的卡,也都交給你,這樣就保證我不會買煙了,你有喜歡的東西,就拿我的卡去刷。”
說完,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
聽人說,隻有結婚之後,丈夫會把自己的錢包全權交給妻子打理,他這樣做,是不是有點不要臉了。
程今今有些驚訝地擺了擺手:“我相信你,這兩盒煙我幫你看著,至於卡你就自己留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