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裡,寒風呼嘯,幽暗昏冥。
淒清的冷風吹進窗子,帶著那似乎能鑽進人骨頭縫裡的冷意。
可黑暗中,程今今握住的那雙手,卻滾燙的猶如盛夏的太陽,帶著能灼燒一切的光與熱。
那雙手似乎抖了抖,下一秒就試圖掙脫,卻被程今今一把拉住。
“彆走。”她聲音哽咽,回蕩在安靜的病房裡,顯得有些可憐。
那雙手瞬間頓住。
“啪”的一聲,病房裡的白熾燈亮了。
白的耀眼的光影裡,程今今第一次清楚地看見了現實中的他。
高高瘦瘦的,清俊的五官在燈影的映照下愈發迷人,明明是極具親和力的長相,可卻帶著股從骨子裡透出的疏離。
此刻,他那雙幽深的眼垂著,睫毛顫顫。
程今今心裡湧上股委屈,聲音悶悶:“你為什麼不來找我?”
林見深沒有回答。
窗外月影橫斜,清冷的風似乎喚醒了他心底潛藏著的不安,自卑,惶恐。
他害怕,害怕那在夢中發生的一切不過是自己暗戀已久而生出的妄想。
而夢醒了,一切也就結束了。
空曠的病房裡,兩人靜對無言。
可下一秒,眼前的女孩卻猶如一隻撲火的飛蛾,不顧一切地撲進他的懷裡。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她溫熱的體溫,許久之後,她的腦袋貼著他的胸口,輕輕蹭了蹭。
“我好想你。”他聽見她說。
林見深的眼,一瞬間紅了,半個多月的煎熬與不安如堅冰一般,因為女孩這句熾熱直接的表白,而通通融化。
半晌,他顫抖的手環住她的腰:“我也是。”
*
時針慢慢地指向一點。
病床內,程今今倚在林見深的懷裡,雙手牢牢環住他的腰。
“睡吧。”林見深低眸吻了吻她的額頭,輕聲說。
程今今搖了搖頭:“我怕你走了。”
“不會的。”林見深摸著她的頭,柔聲說:“我在這陪你。”
他怎麼舍得走。
可程今今依然倔強地睜著眼,絲毫沒有入睡的打算。
她抬頭吻了吻林見深的側臉,輕聲說:“你這半個多月怎麼不來找我。”
她還是有些糾結於這個問題。
林見深歎了口氣,半晌緩緩開口:“我怕......”
有一瞬間,程今今突然明白的他的恐懼。
“好吧,那我就原諒你吧。”她淺淺的笑了笑,故作大度地說。
“不過,我總覺得你的名字有點熟悉,好像在哪聽過。”程今今抿了抿唇,思索片刻,突然驚呼:“你是,我是我姐姐今天說的那個高中同學。”
林見深有些不自在地低下頭,悶聲說:“嗯。”
“那你以前就知道我嗎?”程今今猜測。
何止是知道。
林見深幽黑的眼眸閃了閃,帶著絲眷戀地低眸看了看懷裡的女孩。
他暗戀了她好多年。
*
九月一號,海市一中。
太陽如同烈火一般照著大地,樹上的枝葉仿佛都被曬得蔫了,卷成一團,懶懶地掛在樹上。
這天是開學的第一天,學校組織了開學典禮,所有師生都必須出席。
高三一班站在離主席台最近的地方,隻要稍稍抬眼,就能將主席台上的人看的清清楚楚。
林見深站在最邊上,垂著眼,百無聊賴地盯著草地,雙腳有一搭沒一搭地蹭著草皮。
他相貌清俊,長得又比一般的男生高上許多,在人聲鼎沸的操場上,頗有些鶴立雞群的意味。
旁邊班級的好幾個女生都在悄悄看他。
教導主任剛站上主席台,正扯著嗓子維持紀律。
喧鬨的操場逐漸安靜了些許,可四周的竊竊私語聲卻一直沒斷。
突然,一個女孩貓著腰,滴溜溜地竄進他們班級隊伍裡。
她身姿輕盈,紮得高高的馬尾辮隨著輕輕晃動,顯得可愛又靈動。
“姐,我的稿子有沒有在你這?”她最終停在他們班的程楚麵前,輕聲問道。
林見深不由自主地往程楚的方向望。
就見她從兜裡掏出張疊的四四方方的紙,遞給那女孩。
“謝謝姐,我就知道你幫我收著了。”女孩的聲音挺小,卻軟軟糯糯的,像是夏天裡林見深最愛吃的糯米冰淇淋。
帶著甜絲絲的奶味,軟乎乎的冰涼涼的。
視線像是黏在那女孩身上,半晌也移不開。
林見深看著她手上捏著那張紙,飛速越過他們的班級隊伍,跑到主席台旁。
九月豔陽裡,她的身影似是帶著光一般。
斑駁的光影裡,林見深努力地睜大眼,終於看清了她的臉。
嫩生生的小臉,在陽光的照耀下愈發瑩白透亮,眼睛是標準的杏核眼,又大又亮,像是盛滿星河的夜空,黑亮的頭發綁成高高的馬尾辮,在晨風中微微晃動。
林見深突然覺得,那晃動的馬尾辮,似是一下又一下的撓著自己的心。他突然覺得喉嚨乾癢,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她,一眨不眨。
“楚楚,那是你妹妹嗎?”他側耳聽到班裡的女生在問程楚。
“是啊,她今年剛上高一。”
“和你長的不太像也。”
程楚長得明豔,是那種在人群之中一眼就能吸引人眼球的漂亮女孩。可剛剛那個女孩卻長著一副人畜無害的初戀臉,並不十分奪目,但是讓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是堂妹啦,不過和親妹妹一樣。”他聽見程楚說。
操場的風似乎都帶著股熱,迎麵撲來不讓人心生愉悅,反而覺得燥熱不堪。
可林見深望著主席台前的女孩,隻覺得心底的那股火氣霎時就不見了,他眼底灼灼,透著自己都不明白的熾熱。
“接下來,有請新生代表上台發言。”
他看著那女孩深吸了口氣,昂首挺胸,步伐輕鬆地走上主席台。
全場的目光一瞬間地集中,他仿佛聽到旁邊的男生在竊竊私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