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了計劃,下一步就是要儘快去做。第二天一早,斯華年和斯科特就開著車到了邁耶斯海邊。
邁耶斯海離冰雪城有一段距離,路上要穿過一片自然森林和幾座野生保護區。到達目的地的時候是下午兩點,本該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但是邁耶斯海上沒有太陽。
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地理原因,這裡幾乎從來沒有晴天。海水顏色很深,藍中稍微透著一點綠,不像是藍寶石,倒像是質感上佳的翡翠。
斯華年和斯科特並肩在沙灘上坐下,微眯著眼望向大海。海風涼涼的敷到臉上,帶著一點點鹹味,海浪從海平線上滾滾而來。
“這裡環境可以,”斯科特滿意地說道,“陰天拍出來的照片比晴天有質感。”
灰蒙蒙的天空壓得很低,確實有一種自帶濾鏡的質感,斯華年輕輕嗯了聲。
事實上,來到這裡之前,她本以為自己真的一點也不怕。現在她真的坐在了這裡,聽著海浪拍打沙灘的聲音,才知道自己其實是害怕的。
空氣裡的水汽讓她的呼吸都有些悶,腿也有點發軟。
斯科特轉過頭看了看她,問道:“現在你可以開始考慮服裝和道具了。要怎麼樣,才能體現出‘重生’這個主題。”
他不知道斯華年為什麼選這個場景,想來應該是有她自己的原因。但是既然決定是這裡,要與這個抽象的主題扯上關係,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斯華年不假思索,伸手指了指遠處抱著衝浪板穿著潛水服的青年:“服裝和道具,就那個吧。”
“......你要下水?”
斯華年肯定地點點頭:“對。”
不光要下水,她還準備衝浪。
極限衝浪的愛好者們喜歡把自己稱為“浪人”。站在衝浪板上馳騁,就覺得自己征服了大海。上輩子的斯華年,也是真心喜歡過這項運動的。
斯科特挑了挑眉:“你怎麼會想到這個主意?”
斯華年不假思索:“如果我的哥哥也是重生的,我想讓他看到,這一次是不一樣的。我來這裡衝浪,但是我沒有死。以後我們都把上輩子忘掉......都不要再害怕大海。”
至於哥哥不是重生的可能性,她現在沒有心情、也並不願意去想。
這些話,斯華年故意換成了中文,斯科特一個字也沒有聽懂。
“你說什麼?”
“不告訴你,”斯華年笑著衝他眨眨眼睛,站起身拍了拍手上腿上的沙子,“跟我來吧。”
斯華年領著斯科特,輕車熟路地找到沙灘上的裝備店。隨意在店裡轉了轉,就挑到一套合適的潛水服,和一塊六尺八寸的魚板。
她付了錢,暫時把東西寄存在店裡。
“siniyah,我們現在去哪裡?”
出了店門,天空似乎又比剛才陰了一點點。斯華年踮起腳尖,沿著海岸線望了望,看見遠處停著一輛汽艇。
兩個人走過去。
斯華年在船身上敲了敲,等了幾秒,船艙裡探出來一個卷發大叔:“你們好?”
“您好,”斯華年仰起臉,把手朝他伸過去,“我想要明天在這裡衝浪,可能會去到比較遠的浪區,所以希望請求您的幫忙。”
麵前這個大叔是這片海域的護航人,準確的說,是一種誌願者。
海灘上停了很多這樣的汽艇,這些誌願者大多都是曾經的浪人。等到他們的體能無法再支撐這項運動,他們就變成了護航人。
邁耶斯海是世界有名的衝浪勝地,但是在這裡丟掉性命的浪人數量很少,正是因為有這樣一種傳承的存在。
至於斯華年,上輩子她本想著不必勞煩他們,所以沒有請人幫忙。最終獨自溜進了危險的水域,沒有一個人注意到。
“當然沒問題,”卷發大叔爽朗的笑道,“我叫大保羅,你明天直接來找我就行。”
斯華年與他道了謝,又道過彆,就算是把所有的準備工作完成了。
這一通操作看得斯科特目瞪口呆。
回過神來,他摸著下巴狐疑道:“拍照隻是順便的,你主要是想來這裡玩吧?”
斯華年樂得不行:“你說的對。”
兩個人坐回車上,斯科特提醒道:“既然要在運動狀態拍照,我肯定是跟不上你的。我們可能要啟用無人機。”
斯華年不太在意這個,隨口應了聲:“可以啊。”
無人機控製起來當然是沒有定點拍攝容易控製,出一張同等質量的照片也更加困難一點。但是她既然不介意,斯科特就也沒有意見。
斯華年回到彆墅,恰好碰上瑞娜提著大大小小的紙袋回來。
後者看見她這副兩手空空一身輕鬆的樣子,略微有些不解,笑著問道:“今天休息、沒有準備拍攝嗎?”
“不是的,”斯華年抿唇笑了笑,“有準備的。”
言儘於此,她腳步輕快地上樓去了。
晚上早早爬上床養精蓄銳,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斯華年對著鏡子照了照,覺得自己狀態不錯。
這一次開車去邁耶斯海,就不止斯華年和斯科特兩個人了。節目組派的司機開了一輛八人座的車,載上了浩浩蕩蕩的攝製組。
今天和昨天也是完全不一樣的心情了。
人還沒下車,海風鹹鹹的氣息從車窗飄進來,斯華年下意識胸口發悶。心臟開始怦怦的跳,她皺著眉伸手按了按,開門下車。
今天不是工作日,沙灘上遊人很少。一行人找了個空曠的位置,支起錄像設備。斯華年先與保羅大叔打過招呼,然後換上潛水服開始熱身。
做了幾組柔軟體操和深潛,斯華年趴在衝浪板上發呆。再一次觸碰到冰冷的海水,她幾乎還能回憶起海水灌進肺裡那種帶著鹹味的窒息,整個人都下意識的微微顫栗。
和遊泳池裡的感覺,真的是完全不一樣的。
保羅大叔慢悠悠地把汽艇開了過來,從駕駛艙裡探出個腦袋:“什麼時候出發?”
斯華年仰起臉,問:“今天天氣怎麼樣呀?”
“我看看,”保羅大叔轉頭望了海平線的方向,“還不錯。”
浪人的天氣,和普通人是反過來的。今天天氣不好,又潮又悶,但是浪很高。
“至少有個八、九米吧。”
斯華年點點頭,嗯了聲。這個高度,已經是很遠的浪區了,靠近岸邊的地方,海浪要矮的多。
斯科特走過來,把一個防水的無線設備塞到她耳朵裡:“往哪個方向走,跟我說一聲,我來控製無人機。”
兩副接聽設備,他自己掛上一副,另一副遞給保羅大叔。如此一來,應該就算是萬無一失了。
斯華年一邊調整心態,一邊給自己的衝浪板打上防滑的蠟塊。最後,把腳繩係在自己的腳腕上。
踩著沙灘和冰冷的海水,她慢慢往海裡走。衝浪板在水麵上浮起來,斯華年單膝跪了上去。
保羅大叔在岸邊高聲喊道:“先試著抓幾個浪,我看看你的本事。”
斯華年抬眸觀察了一下海浪的位置,伏低身子,雙手劃水遊到等浪區。海水抬起板尾的時候,她雙手撐板,在搖晃浮動的板子上穩穩站起身。
這就是一次成功的起乘了,
抓到了一朵白浪花。
白浪花是最沒有意思的浪,甚至支撐不了幾秒鐘的滑行。斯華年又下了幾朵不大不小的綠浪,慢慢發現自己腿上的力氣,好像回來了些。
無人機載著攝像頭,嗡嗡的迎麵飛過來。斯科特在耳機裡示意道:“siniyah,儘量保持看鏡頭。”
斯華年眨眨眼睛,下意識露出一個甜甜的笑。
“......彆笑,把你的高冷女王範給我擺出來。”
斯華年趕緊收斂了笑容,在心裡默念催眠自己。
我是要征服大海的女人。
浪頭過去,她重新跪伏在衝浪板上,輕輕劃了兩下水,在耳麥裡報備道:“我右手邊有一條水道,和沙灘夾70度角,我準備遊過去了。”
水道是海浪和海浪之間最平緩的部分,從這裡進入浪區可以節省不少一起,也不用擔心被浪打回來
前麵有幾道綠浪撲過來,斯華年壓低衝浪板,從水下潛越過去。
嘩啦啦。
斯華年一頭小辮子濕了個透。
這附近的浪高是一米左右,在這項運動裡,算是所有人都喜歡的高度。初學者能夠應付得來,有經驗的浪人能夠輕鬆掌握,又不至於太過無聊。
斯華年劃下一個浪頭,借著重力給予的速度在翡翠一樣的斜坡上劃下一條雪白的裂口。
一個漂亮的漂移。
......超好玩!
夠快!
爽!
很久沒有開過賽車的斯華年又一次體會到了腎上腺素飆升的感覺。頭皮發麻。
胸口壓抑的感覺在一點一點鬆快起來,斯華年回憶著上輩子學過的技巧,追浪、越浪、下浪,輕快地騰挪移動,甚至玩了幾個花式的動作。
岸邊的斯科特看著她這副模樣,啞然失笑。保羅大叔在耳機裡提醒道:“如果你要去更遠的浪區,現在就節約體力。”
斯華年清脆地應了聲,老老實實停下來,趴回衝浪板上。一邊恢複體力,一邊慢悠悠劃水,向離岸的方向遊。
這一遊就遊出很遠。途中不停的潛水越過海浪,還要留意著水裡的礁石和水母。大概百多米外,再也看不見一個人了。海水的顏色好像變深了,天空的顏色也變深了,顯得愈發的暗。
斯華年發現自己好像沒有上輩子那麼能夠忍受孤獨感了。心裡有點毛毛的,忍不住對著耳機裡說話:“十點鐘方向有一個等浪點,浪高五米左右,我準備過去。”
“去吧,注意安全。”
她把位置找的很準,這一道海浪比預計的還要高一些。綠浪宛如實體,在最高點從左向右崩潰成白浪花。
斯華年沿著斜坡向右邊衝下去,浪尖從頭頂上鋪頭蓋臉地打下來。
被打中的後果就是被掀翻落進海裡,斯華年咬著牙沒有回頭看,屈膝降低重心,壓低板頭往前衝。
轟。
尾浪徹底崩潰的一瞬間,少女踩著衝浪板從白茫茫的水花裡衝出來。緊身的潛水服勾勒出纖瘦卻矯健的線條,透著靈巧與力量。
身後水花開成崩潰的雪山,煙霧彌漫了三層樓高。襯著深灰色的天,無論多麼精心拍攝的災難片也拍不出這樣宏大又令人敬畏的效果。
無人機準確地拍下少女微微仰起的臉,臉上沾了些濕透的碎發,顯得有些狼狽,隻有與容貌不甚相符的勇敢和堅毅格外清晰。
“好!效果非常好,”耳機裡傳來斯科特興奮的大喊,“酷極了!siniyah,我懂你為什麼選擇這裡拍照了!”
與衝浪有關的畫麵,實在是有太多可以聯係到“重生”的意象了。看著照片上野獸般的海浪,沒有人會懷疑,被卷入其中的斯華年是多麼危險。光是從外界看著,都能感覺到那種像是死裡逃生的壓抑和恐懼。
斯華年漂啊漂,漂到一塊相對平穩的水域,喘著氣平複呼吸。
斯科特說道:“你可以回來了,這張照片處理過後,一定非常的美。”
斯華年爬起身,在板子上坐好。望了望更遠一點的浪區,有點不情願:“我再玩一會兒?”
真是太刺激了。
即使死過一次,還是覺得這大海該死的迷人。
斯科特沒意見:“你去吧,我接著拍。”
於是斯華年就繼續往更遠的地方遊。
她想找一道管浪。
衝管浪是這項運動裡難度最大、也是最酷的動作。接近十米米的浪頭在最高點卷曲,彎成一個隧道的形狀。
衝浪的人要找準時機進入管浪,沿著隧道向前衝,在浪花徹底崩潰之前,從另一頭衝出來。
保羅大叔在耳機裡指揮道:“報一下你大概的位置,我把汽艇開近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