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春風一直很重視弟弟的感受,因為秦爸爸家老一輩的氛圍很功利性,她怕弟弟受委屈。
這和他們的爸爸秦嶺先生有關,由於工作性質,秦嶺需要常年蹲研究所,這就導致了他在家庭中的缺位,並由此引發了一場很大的家庭動蕩。
這件事用秦春風、秦春曉的奶奶、秦嶺先生的親媽的話簡單概括一下就是“兒子頂個屁用!老娘腦梗住院時他還在研究所工作,最後還是兒媳婦幫找的護工,那醫院裡照顧老人的也多是女孩,我和你們說啊,以後可千萬彆重男輕女,不值得!關鍵時刻一句我要工作,爹媽死了都不露麵的!”
差點腦梗死亡、住了一周ICU的秦奶奶對秦嶺的缺位耿耿於懷,雖沒到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但也時不時念叨一番。
這世上有很多父母,有“我們自己很出息、不怎麼指望兒女”的秦爸爸秦媽媽,也有“希望兒女有出息,夠體貼,讓我們能多多指望”的秦爺爺秦奶奶。
秦春風出生的時候,秦奶奶還對秦朝女士說:“你有福了,養女兒好呢!女兒有良心,等你老了會管你。”
有時候一些觀念被人叨得多了,多少都會對周邊人有點影響,像“女仔好”這句話,在老秦家基本就是所有親戚朋友都認的真理。
尤其是在秦春風展現出了如父親一樣的高智商,學啥會啥以後,秦家的親朋好友都覺得這姑娘以後有出息,要好好培養,他的父母也摩拳擦掌,要儘己所能的給予女兒愛意豐沛、物資充裕的美好童年。
就在此時,秦春曉不合時宜、無比討嫌的來了。
有不知情的人在得知秦嶺、秦朝兩夫妻生了兩個孩子時,會覺得他們是為了追兒子才這麼做的,但秦春曉的出生真的隻是一個很烏龍的意外。
秦嶺、秦朝本來也不打算生二胎,原因很現實,兩個工薪階級在廣州這種大城市生存,壓力不是一般的大,租房子、養閨女已經是很大的開銷,實在負擔不起第二個孩子。
沒錢!
而且看秦春曉出生的年份就知道了,在01年,計劃生育、隻生一個好等標語還在醫院走廊上貼著呢,多生是要罰款的!
所以在生完秦春風兩年後,秦嶺先生就和妻子商量著去做個結紮手術,以後再不生了。
秦朝女士:善。
秦爺爺、秦奶奶聽說此事後:善,培養好春風就夠了。
秦外公、秦外婆:點讚。
秦嶺先生把手術一做,醫生叮囑了一些術後事項,比如一定時間內不能有x生活,而且手術做完後還會有一部分x子遺留在體內,建議用手排乾淨,免得又搞出意外來……
彆笑,這是很嚴肅的醫學問題,醫生真的會這麼叮囑做完結紮手術的人。
問題就在這了,秦嶺研究所、家裡兩點一線,有時實驗室一蹲就是20個小時,沒時間遵醫囑,秦朝女士又以為他已經遵了醫囑,直到秦春曉被他媽媽懷上三個月時,兩口子才發現樂子大了。
三個月的胎兒打起來已經不方便了,隻能等月份再大點去引產,屆時秦朝女士要遭受的痛苦和真的生一個孩子差不多。
仔細想想,秦春曉能活下來也挺不容易,因為但凡他被發現得早了,一發無痛人流就能送他走,而他媽起初沒發現他,是因為她每個月依然在來例假。
後來醫生做了檢查,告訴他們這其實不是例假,而是秦朝女士在孕初期照樣天天修車、扛重物、衝冷水澡才導致的流產先兆,隻是胎兒生命力過於頑強,母體這麼搞都不死,硬是苟到了打都不方便的月份。
小夫妻倆一合計,又和已經能說話走路的秦春風商量了一下,孩子都這麼努力的苟了,就給他一個機會,讓他出生吧。
經過家庭內部投票,秦嶺棄權,秦朝和秦春風投了讚成票,秦春曉才得到了出生的機會。
於是秦朝女士開始保胎,打黃|體|酮、吃補藥、放下工作臥床休養,期間的經濟損失對這個小家庭又是個負擔。
等孩子出生,要上戶口時,他們還要繳納兩萬八的罰款,當時家裡是真沒錢了,秦朝女士連奶粉都舍不得買,隻喂母乳,可見有多捉襟見肘。
秦爺爺還在旁邊勸:“春風要上幼兒園了,她那麼聰明,那兩萬八不如拿去給春風報個環境好點的幼兒園,再找個能一對一上小班課的薩克斯老師,至於春曉這個戶口,現在不上也是可以的。”
秦嶺:“爸,那春曉不就成黑戶了?”
秦奶奶不滿:“小嬰兒黑一下又怎麼了?農村好多這樣的黑戶,等他要讀書了再來上戶口嘛,總不能為了個隨時都能上的戶口委屈春風啊。”
秦家父母:那肯定是不能委屈春風的。
最後還是秦春曉的外公,伊萬.葉甫根尼耶維奇.卡爾科夫斯基老先生站了出來:“親家公,親家母,孩子已經出生了,他當然得有屬於自己的身份,他的罰款我交,春風也要上好幼兒園。”
按照秦春風對父母的了解,當年父母的確是動過讓弟弟暫時做黑戶的念頭的,這是特定時代的特定問題,那時候他們家就是沒錢,多生孩子就是要多交罰款,而戶口的確隨時能上。
所以在家長們看來,嬰兒版秦春曉的戶口在培養秦春風這件事上讓步是合理的。
畢竟秦春曉從出現到出生一直都在讓家裡的經濟往低處滑,要不是秦家父母是很負責任的性格,秦春曉怕不是從出生起就要一直活在“你真討嫌”的環境裡。
而在這件事過後,秦春風對弟弟就再也沒有那種大娃覺得自己的寵愛被分走的不爽感了,她甚至產生一個念頭,那就是全家最疼弟弟的還是她。
幸好秦家父母撫養孩子時儘量一碗水端平,秦春曉變成了一個可愛的團子,他健康活潑,情商也高,家庭氛圍也是和和美美。
但秦春曉在智商方麵點的天賦的確不如姐姐多,這點秦春曉本人都是承認的。
秦春風從小到大滿分隨便考,有時上課睡個覺,考試時照樣全年級第一,後來父母送她去學薩克斯,獎項更沒少拿,是全家過年時最喜歡拿出來炫的“彆人家孩子”,要不是她立誌做外交官,考去了人大,這會兒可能都進某大型樂團了。
相比之下,秦春曉從小就好動,在外頭打架、滾一身泥回來的事沒少乾,小學時寫個作業都要媽媽和姐姐喊好幾遍,成績也隻是全班前五的水平,反正瞧著就不像清華北大的料子,為了消耗小孩過剩的精力,不得已的秦家父母才把他送去練體育。
重文輕武很常見,在這種情況下,秦家的爺爺奶奶心裡都覺得秦春風是秦家最有希望達成階層跳躍的存在,是他們可以指望的金鳳凰。
秦春曉就是個傻樂嗬的小狼崽,以後少闖點禍,能養活自己,不拖姐姐的後腿,過平凡安穩的一生即可。
這個觀點在小學生秦春曉幫中學生秦春風過關中考體育科目後才有所改變。
秦奶奶:“春曉把體育練好,以後去為國爭光,也是有出息的。”
秦春風後來偷偷數過,外公外婆那邊還好,對她和弟弟一視同仁,但爺爺奶奶每年給春曉的紅包都比給她的少200塊錢,這事她偷偷和媽媽嘀咕過,後來秦嶺爸爸一錘定音,隻要孩子紅包到手,他立刻沒收去存銀行,然後在給秦春曉存的時候多塞200,把這事蓋過去。
老人家偏心眼是一回事,隨他們去,錢是他們的,愛給多少給多少,秦嶺這邊填補一下,不傷到孩子的心就行。
誰知秦春風暗搓搓愛護弟弟那麼多年,如今居然鬨出了搬家沒告訴他的事來。
曉曉會不會很失落?會不會覺得大家把他給忘了?
這事還是她的失誤,秦春風握緊方向盤,險些淚崩:“曉曉,姐姐不是有意忘了告訴你這件事的,熬夜害人呐!我的記性都快被熬沒了!”
會唱歌的玄冬【我在廣東有公寓,最近沒住那裡,你可以去,我告訴你密碼鎖。】
秦春曉壓根不失落,他忙著按手機鍵盤呢。
圍脖私信。
秦春曉【誒?我可以住你家嗎?】
會唱歌的玄冬【為什麼不可以,你給我提了珍貴的建議,我借你房子也算回報。】
秦春曉【我那算什麼建議啊。】
陸玄冬在是否繼續撫養梅想楠這件事上糾結了許久,對於害自己吃了這麼多年苦的拐賣犯的女兒,陸玄冬終究無法做到毫無芥蒂,可他也不能放任梅想楠獨自生活。
她是傾注了多年情感的妹妹,而且從始至終沒做過傷害他的事,甚至也是那個家庭的受害者,將她母親的錯遷怒到她身上,她又何其無辜。
這些糾結甚至能衍生出許多話題,比如罪犯的子女是否生來帶有原罪,陸玄冬繼續撫養梅想楠直至她成年是否過於聖母。
秦春曉在這件事上的看法就是“你隨心就好,無愧於心即可。”
人類怎麼可能完全理性的看待所有事情,很多人糾結到最後,大多還是隨自己的心,隻要陸玄冬的選擇不違法、不違道德,那就沒有問題了。
而且說得難聽點,陸玄冬養梅想楠的錢是他自己賺的,他是要拿這錢去捐,去扔水漂都是他自己的事,何況是養一個相處多年的妹妹。
秦春曉覺得自己和陸玄冬的關係說遠不遠,近也沒近到可以乾涉這種關鍵問題的份上,他暗中推動陸玄冬找回親人是一回事,可陸玄冬之後要怎麼做,秦春曉自認是無權去管的。
但如果陸玄冬覺得沒有其他可以商量的人,秦春曉願意本著朋友的義務給一些建議,但陸玄冬也沒有義務一定要聽他的。
自從意識到陸玄冬多渴愛,自己可以通過靈魂伴侶這種關係多麼輕易的影響對方後,秦春曉反而更加謹慎的看待這段關係。
秦春曉死魚眼:這種感覺就像要對其他人的人生負部分責任一樣,可我們甚至沒在現實裡說過話啊!他們連網戀都算不上。
在正常人的世界裡,網戀在大部分情況下也是不需要對人家人生負責的吧……
也就是陸玄冬的親朋太少,連他都算關係比較近的人了,秦春曉歎著氣按手機。
秦春曉【我還有個問題,你在養妹妹的時候,是否認為自己要考慮父母的想法?】
對麵回複得很乾脆。
會唱歌的玄冬【我已經就這件事詢問過經紀人、你的想法,之後也會和想楠、我的親生父母商量,但最終決定是我自己來下。】
會唱歌的玄冬【而且如果能儘早解決完想楠的撫養問題,我也可以去做我自己想做的事。】
秦春曉【什麼事?】
會唱歌的玄冬【讀書,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進娛樂圈是為了賺錢,但那是經濟壓力導致的,我喜歡音樂不假,但自娛自樂已足夠愉快,這次認親雖然突兀,但也讓我擺脫了很大的桎梏,我想把學業重新撿起來。】
秦春曉想,原來就算經曆了那麼多苦,這個人的心氣還是很足。
在大眾傳聞裡,陸玄冬大概是那種被命運推著走的苦命人,他賣唱打苦工是因為貧窮和養母養妹的疾病,還有賭鬼養父欠債過多,他退出娛樂圈是為了親生父母的意願回去繼承家業。
但也可以換一種說法,陸玄冬去賣唱打苦工,是因為他不甘一輩子沉淪在山村之中,才不顧苦難的衝了出來,他退出娛樂圈是他並不打算往後餘生都耗在娛樂圈裡,他有自己想做的事,所以願意為此放下已有的一切去陌生的領域重新開始。
陸玄冬並非命運的盲從者,而是一個善於闖蕩的勇者。
在原書的劇情裡,他們都是背景板,但在劇情沒有記錄的地方,他們都活成了自己人生的主角。
秦春曉【不管是當初帶著她們離開大山也好,現在想退出娛樂圈也好,你一直在做很勇敢的決定,冬哥,好帥哦。】
對麵半天沒回複,也不知道是有事忙去了,還是在害羞。
秦春曉【你想重拾學業,那以後想讀什麼專業?】
會唱歌的玄冬【我說,你彆笑,也彆覺得我庸俗。】
秦春曉【好。】
會唱歌的玄冬【我想學能賺錢的專業,像將來開公司,然後做一個好老板,做好產品,賺良心錢。】
秦春曉笑出聲來。
秦春曉【你說的這些事,我也想做啊,隻是我沒能力,隻會打球而已。】
誰不想堂堂正正賺良心錢呢?隻是這種錢賺起來是頭腦、努力。運氣缺一不可的。
會唱歌的玄冬【我以後會賺很多錢。】
秦春曉【為你自己賺哦,現在真相大白,你處理好一切,就可以輕裝上陣的追逐自己想要的人生,往後做什麼都為自己。】
這次,對麵等了很久才回複。
會唱歌的玄冬【好。】
在紛擾的環境中,所有人都對陸玄冬說“你不能管那個人販子的女兒”、“你要回家”、“你不能因為認親就放棄好不容易起來的事業”。
陸玄冬也明白自己的一些想法說出來,會讓其他人覺得他瘋了,這就和他混娛樂圈時,彆人得知他在交社保、交稅時,也覺得他傻、太過自我、不聽人勸,隻有秦春曉明白他做這一切是他想做。
管想楠是他可憐這個妹妹,以及無法對多年親情說割舍就割舍,回家是為了對家庭的向往,想退出娛樂圈和認親無關,就是厭倦了那裡麵的一切。
經過互相試探,陸玄冬知道秦春曉是個說話很謹慎的人,如果他不主動去提一件事,秦春曉也不會主動提,網絡的溝通終究太遙遠,所以等關係發展到一定地步時,就無法再拉近了。
但他也由此確定,秦春曉既然能將對他的尊重和支持表達出來,必然是很認真的讚同了他的想法。
而且秦春曉是唯一一個對陸玄冬說“為你自己”的人。
這就行了,陸玄冬知道任何人都沒義務負擔他的人生,包括秦春曉,但對方也沒指望從他身上得到任何東西,這種純粹的關係反而讓人安心。
他們都是那種想要什麼就靠自己去掙的人。
陸玄冬喃喃:“就算你想從我身上要好處,我也不介意的。”
秦春風開著車到秦家原來住的租屋,就看到弟弟坐在行李箱上玩手機,看表情似乎還挺愉快的。
她暗暗鬆了口氣,放下車窗:“曉曉,上車,沒等久吧?”
秦春曉:“你再不來我就去朋友家借宿了,反正他今晚去父母家,公寓裡沒彆人,你開下後備箱,我放個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