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正身處高空九千八百米。
廣播聲響起,空中乘務員出聲:“飛機遇到強烈氣流,請係好安全帶。”
秦春曉和鄰座對視一眼,兩人齊齊低頭,安全帶是好的,秦春曉到嘴的話頭也咽了回去。
他不是在緊張時會不停說話的類型,隔壁那位也沒有說話的意思,秦春曉便識趣的保持沉默,在心裡安慰自己。
沒事,遇到氣流顛簸了一下而已,沒什麼稀罕的,以前坐飛機去巴西打聯賽的時候不也遇到上過嗎?最後還提前20分鐘到了呢,作為普通乘客,相信機長、乘務員這些專業人士,乖乖聽話,彆在這緊要關頭給人添亂就好了。
飛機上有115位乘客,秦春曉是最先冷靜下來的那一批,恰好前麵有細細的哭聲,他扒著車椅,小心翼翼的探頭,前座女孩回頭,秦春曉就對她做了個鬼臉。
“小妹妹,彆怕,飛機隻是遇到了氣流,是專業飛行員能夠處理的狀況,聽話,把安全帶係上好不好?”
女孩瞧著是還沒上小學的年紀,小臉哭得通紅,穿香檳粉的公主裙,紮兩個麻花辮,一看就知道是家裡的寶貝,年輕的爸爸連連對秦春曉道謝,為女兒係好安全帶,輕輕握著她的手搖了搖。
“珍珍彆怕,飛行員叔叔很厲害的,這個先係著好嗎?”
機艙漸漸平穩下來,為了保證乘客安全,機長開始降低飛行高度,秦春曉呼了口氣,想關心一下隊友,卻發現大家坐得是真遠,隊長喬明明這時出聲:“誒,排球隊的伸個手,比個球衣號碼,教練看你們一眼。”
喊完這一嗓子,喬明明很不好意思的對周圍乘客露出歉意的笑,其他球員紛紛伸出大長臂。
他們這支隊伍的主教練姓牛,前國手,留過洋,回國後從省隊教練一路乾到國家隊主教練,隊裡的球員在省隊打拚時不是被老牛頭帶過,就是被老牛頭帶過的隊伍揍過,說是老牛頭親手看著長大的一批人也不為過,老牛頭帶他們和帶兒子似的,一有點風吹草動就關心得不行。
秦春曉的球衣是8號,他舉手比劃了個八,晃了晃。
牛教練雙腿並攏,端正的坐著,揚起嗓子:“都聽乘務員話啊,係好安全帶彆亂跑,不給人添亂嗷。”
聽隊員們零零散散的應了,老牛頭重新坐好,和喬明明點頭:“你也坐好。”
然而情況並沒有因此好起來,就在兩分鐘後,機艙前方傳來又一聲巨響,接著機艙失壓了。
一般來說,高空壓力小、氧氣不足,但飛機有增壓係統,便能在機艙內維持一個類地麵的環境,使乘客體感舒適,但是這一刻秦春曉卻感到強烈的墜落感,座位上的氧氣罩也自動落了下來。
他往前一栽,下意識的扶住前座椅背,就看到鄰座扯開口罩,鼻血緩緩落下。
秦春曉立刻伸手撐了陸玄冬一下,等飛機好不容易又平穩起來,在充斥著驚叫、哭聲、吼叫的機艙中,他摸了張紙巾摁鄰座臉上,一張擦不乾淨就再拿,染了血的紙團子落地,但這時他們也顧不得了。
秦春曉喃喃:“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陸玄冬再次張嘴想要回答他的問題,卻怎麼發不出聲音。
空中乘務員們正在儘力安撫乘客,但效果並不好,有個金發碧眼的外國人突然站起來,用英語崩潰的大喊:“到底發生了什麼?這架飛機是出故障了嗎?我要死了嗎?”
而他們前方的女孩正驚恐的大哭,孩子的哭聲尖利,她的爸爸努力抱著孩子哄著,秦春曉伸著脖子對她小聲的叫:“妹妹,彆怕,沒事,已經沒事啦,飛機重新穩定下來,現在機艙失壓,我們直麵高空缺氧環境,你把氧氣罩戴上啊,不要就像這個哥哥一樣流鼻血啦。”
他指指陸玄冬,陸玄冬喘著氣把麵罩戴好,他對女孩彎彎眼睛,又看秦春曉一眼。
珍珍哭得直打嗝,她一隻手握著爸爸,另一隻手朝秦春曉伸,秦春曉身高180,臂展卻有185,這會兒便伸著手讓她握,年輕爸爸迅速的給孩子戴好氧氣麵罩。
外國乘客已經開始推搡乘務員了,牛教練看那邊一眼,抬起嗓子:“符碧揚,你平衡好,去幫幫那幾個空姐,她們要被打了!”
符碧揚是隊裡的二號副攻,攔網高手,他出身海南,皮膚黝黑,一米九八,渾身肌肉鼓鼓,像個人形金剛,坐的位置離被推搡的乘務員最近。
小夥子爽朗的應了一聲,像黑豹一般敏捷的跳起,幾步衝上去就架住了外國乘客,瞪著眼睛,做出超凶的表情:“eback!不許在這搗亂,回去!”
牛教練是個熱心腸,這時候幫著一起喊:“都聽乘務員的話!戴好氧氣麵罩!”
在熱情小夥符碧揚的幫助下,機艙內的氛圍總算平靜下來,乘客們雖還驚慌,也在此時展現出了現代人的素質,坐在原位、戴好氧氣麵罩,不給人添亂。
符碧揚在低氧環境裡不戴氧氣麵罩也不舒服,他喘著粗氣將乘務員架到位置上,扶著椅背往回走,路過秦春曉的時候,他說了句話。
“活著回去的話,我親自下廚給你們做椰子雞。”
秦春曉眼前一熱,和符碧揚對了一拳,金剛小夥回座位時還抹了抹淚,如今男排國家隊的成員都是九五後,符碧揚塊頭再大,也隻是個還有很多夢想沒實現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