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玄冬早就發現了,秦春曉是個很喜歡團隊運動的人,因為在和隊友一起奔跑時,他是快樂的,而這份心理層麵的快樂甚至能淩駕於疼痛。
藍眼少年就像是一隻找到了喜愛的獵物的幼狼,他在球場上追撲頂,每個動作都靈敏而優美,有些動作很需要柔韌,但隻要能追到球,他就可以很自然的做出來,包括屁股高高撅起,兩隻手撐著地麵,然後拿頭像小海豹一樣頂球。
而在這可愛的表象下,是他將對手視為獵物的實質,那雙藍眼珠子也總是凶狠而專注的看著對手。
彆人在看排球比賽,而陸玄冬坐在喧鬨的球館中,注視著他最喜愛的毛絨絨狩獵,既然要狩獵,那麼與獵物搏鬥、受傷流血也成了不可避免的事情。
他看到秦春曉為了救球,直接摔在替補席的長椅上,也看到了秦春曉提著衣領用力擦汗,連臉頰都擦得發紅,看到秦春曉每次大動作時衣擺揚起,露出一截勁瘦的腰。
秦春曉的動作輕巧利落,比絲更加順滑,力量與敏捷完美的結合,多麼生機勃勃!
有句話說來不好意思,但陸玄冬始終認為秦春曉這個男生,就像鋼鐵叢林中罕見的野性的精靈,他一點也不想馴服對方,隻覺得這麼看著就好了。
球賽結束的那一瞬間,秦春曉又摔出了很多新的淤青,他摘下頭帶,甩了甩頭,細小的汗珠飛濺,而球場對麵,羅曼趴在球場上,卻沒能接起最後一球。
他用力捶地板,被隊友扶了起來。
秦春曉則仰頭,直視了球場最高處的燈光一瞬,又被強光刺激得低
下頭。
李羚大聲歡呼著撲到他身上,摟著他像猿猴一樣吼叫著,最後一球正好是這二愣子扣的,他今天又立大功了。
整整五局的比賽,比分分彆是25:23、24:26、29:27、33:35、15:13。
倉鼠俱樂部險之又險的拿到了世俱杯冠軍戰的參賽資格,而白鯨則被淘汰,接下來隻能與另一支同樣被淘汰的隊伍去搶銅牌了。
秦春曉活動著肩膀,機械記地邁著腳步回到場邊,脫了鞋子,把襪子扒了,一個血泡在大拇指一側,是被比賽磨出來的,現在還破了,痛得要死,看起來也血淋淋的,有點淒慘。
亞申卡急忙跑到他麵前,半跪著幫他處理傷口。
秦春曉阻攔他的動作,把另一隻鞋也脫了:“這隻腳問題更重一點,我剛才崴了一下,現在腳踝很不舒服。”
亞申卡一看紅腫的腳踝,不由得噴出一句俄式臟話。
“你都崴腳了為什麼還要自己走回來!你應該讓隨便哪個家夥把你抱回來,或者通知我來抱你!”
亞申卡狠狠的,手上動作一點不慢,直接將兩個雪袋壓秦春曉的腳踝上。
秦春曉嗷了一聲,有點委屈:“我覺得崴了的這隻腳還不如另一隻血泡磨破的腳痛,就以為問題不嚴重嘛。”
亞申卡:“……下次絕對不能這樣了!如果米沙受傷了還要他自己走回來,其他大個子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安東怯怯:“傳球?”
亞申卡暴躁:“隻是傳球?你應該照顧你的隊友!安東,你可是隊長啊!”
安東立刻蹲下:“對不起我錯了。”
秦春曉咳了一聲:“不用罵他啦,是我沒表現出異樣。”
安東作為大當家還是很照顧人的,比如以前秦春曉趴車窗邊拍追車的狼群時,實在看不過去把他拽回來,又讓司機加速的人便是安東。
其他大個子也圍過來噓寒問暖,詢問秦春曉還有沒有其他地方不舒服,要不要喝水、擦汗、捏肩揉背。
托他們的福,秦春曉的視野瞬間縮小到了這群兩米高個子形成的人牆以內,而尼古拉艱難的擠開球員,看了看秦春曉的腳,長歎一口氣。
他們的世俱杯之旅,到此結束了。
另一邊獲勝的是猞猁俱樂部,而倉鼠已經和白鯨拚掉了最後一滴血,即使秦春曉不受傷,他們也無力與猞猁抗衡。
雖然秦春曉在第二天的冠軍爭奪戰,還是再次出場了,當然了,這也是仗著醫生說他沒傷到要緊的骨骼與韌帶,區區軟組織挫傷罷了,秦春曉無視了腳背那片烏青,頂著隊醫的死亡目光再次上了。
那片烏青對他的影響也的確不大,反倒是另一隻腳上被磨破的血泡給他帶來了更多的痛感,影響了秦春曉的奔跑效率,加上尼古拉隻讓秦春曉上場打了兩局,最後倉鼠很遺憾的以1:3輸掉了這場比賽,屈居亞軍。
在結果出來的時候,
昨天還打得雞血十足的魯斯蘭直接哭了出來,格裡戈裡、奧列格、索索等球員也滿是遺憾,魯斯蘭太年輕,後麵三個卻是都年紀大了,誰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打幾屆,如今和冠軍擦肩而過,總是格外遺憾。
隻有尼古拉是想得開的:“沒哪個運動員可以一直拿冠軍的,總有拿銀牌的時候,年輕人現在體會這份苦澀的滋味也不錯,其他人的話也不要沮喪,明年冬天,我們還會再次來到世俱杯,到時候便用勝利洗刷這次遺憾。”
“而且17歲就拿到世俱杯亞軍,這已經是很大的榮耀了。”
說著,尼古拉按住魯斯蘭的腦闊記揉了揉,又對秦春曉比了個大拇指:“你們都是好樣的。”
亞申卡摟著幾個老將:“我保證,你們的職業生涯不會在這兩年就結束的。”
排壇第一奶媽的承諾總是格外令人安心,他這麼一說,老將們麵上也出現了笑模樣。
賽後,在賽事主辦方分榮譽時,塞巴斯汀成為了當之無愧的最佳接應,而魯斯蘭也混了個最佳新人。
至於沒在世俱杯打幾場自由人的秦春曉,頂著其他優秀自由人眼中發射的“憑什麼是這臭小子”光線,一臉淡定的接過了最佳自由人的榮譽。
基操勿6,他小秦在防守端就是這樣熊霸天一樣的存在,說起來,要不是賽事主辦方頒獎時提了一茬,秦春曉都不知道自己是這屆世俱杯地板數據最好的存在。
雖然這其中也有達裡奧所處的ENEL早早被白鯨淘汰,而巴西第一自由人比利壓根沒來打世俱杯的緣故,但到手的榮譽,秦春曉也是絕不可能吐的,這玩意好歹也是他傷了兩隻腳換來的呢!
不過等回去的時候,秦春曉就又懨懨的了:“也不知道去年白鯨是不是也是咱們這個心態。”
李羚還沒從錯失金牌的悲傷裡走出來,聞言發出一個疑惑的單音節。
“嘎?”
秦春曉:“世俱杯又不是我們最後一場比賽,去年白鯨俱樂部也是才在世俱杯拿了銀牌,回頭又要去俄超、歐冠打,一想到還要打那麼多強隊,我就提前累了。”
這句話直接把大家從遺憾不甘裡拉了出來,對哦,他們還有好多比賽要打呢。
尼古拉:“嗯,我們回俄超以後就又要和白鯨打了,這賽程是哪個人才安排的?生怕我們累不死。”
一想起又要和白鯨對上,車上所有倉鼠都哀嚎了起來。
他打開手機哢哢【我們晚上就要上去俄國的飛機了,你呢?】
陸玄冬【帶弟弟回國打官司。】
不過和白鯨的第三次大戰,秦春曉注定是趕不上了,因為亞申卡勒令他必須養傷兩周。
“你不能仗著年輕就不把自己的身體當一回事!”
在隊醫的怒吼聲中,秦春曉被迫過上了慵懶的養傷生活。
為了不浪費時間,秦春曉乾脆申請這段時間回國去參加期末考試了。
塊去中國,這樣能就近照顧二當家不說,他自己也能去廣州醫院找那位神奇的老中醫。
秦春曉也是這個時候才意識到,亞申卡作為隊醫到底有多儘職儘責,因為從球員宿舍到機場,亞申卡全程都背著他,而二愣也要回國去考試,便負責推行李車。
進了機場以後就有輪椅可以坐了,而等飛機在廣州落地,秦春曉又被亞申卡背了起來。
李羚考試的地方在北體大,所以他上的是去北京的航班,這會兒就沒和他們在一起了。
隊醫寬而厚實的肩膀十分可靠,由於在戒煙,所以他身上已經沒有煙草味,硬要去聞,隻有淡淡的洗衣粉的香氣。
陸家兄弟戴著墨鏡口罩,包得嚴嚴實實的來接機時,就看到亞申卡頂著記冬季的風,將秦春曉穩穩背到車上,不由得失去言語。
趁陸玄冬下車幫忙將行李箱塞後座的時候,秦春曉嘀咕了一句:“我好歹7日4斤整,亞申卡居然真把我從俄國一路背到中國了。”
陸雲琛坐在副駕駛,聞言屁股挪了一下,忍不住轉頭:“他、他為什麼要背你啊?”
秦春曉眨巴眼睛:“因為我腳有傷,他不希望我的傷勢加重啊,亞申卡可是排球這個項目評價最高的醫生,你該不會以為這個名聲隻靠醫術就能拿到吧?”
“他這個人情緒很充沛,所以總能給予病人特彆實在的支持和關懷。”
陸雲琛哦了一聲,回過頭,想起一句話來。
#醫藥有窮儘,唯有不竭的愛能照亮苦難中的靈魂#
不管是醫院裡常見的醫生也好,排球俱樂部的隊醫也好,那些在治療病痛時,還能將愛給出去的醫生,一定都有著慈悲善良的靈魂。
秦春曉當然知道自己這麼說,可以為亞申卡在陸雲琛麵前拉一波好感,但請相信他沒有多管閒事的念頭,之所以這麼做,主要是他真的不想再看這兩個菜雞打架了。
唉,打都算了,打著打著還扯衣服扯頭發捅鼻孔咬脖子,他們是還沒從幼兒園畢業的小孩嗎?
偏偏小秦如今腳傷在身,想拉架都不方便,乾脆讓那兩個人少點火氣好了。
在賽季最緊張的時候,回國參加考試都可以當成休息,高三上學期的考試還是很有分量的,秦春曉備考得也很認真。
考慮到父母工作繁忙,他事前也懶得通知了,就帶著亞申卡一起上電梯,開指紋鎖後,就看到他爸爸在廚房煎牛排,桌上擺著新買的燭台,點著彩色蠟燭。
秦春曉:“呃,你要給媽媽驚喜嗎?”
他爸頭也不回:“是呀,誒,你怎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