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同的馮清香坐在前麵,聞到車裡隱隱彌漫著一股臭雞蛋的味道,大概猜到是孩子拉粑粑了。
看了看表,就對蘇櫻桃說:“咱們婦聯主席跟你們家是公開見麵,有五分鐘的時間,然後她就得去乾彆的工作了,現在離會見時間還有10分鐘,下了車我給你找間房,趕緊把孩子收拾一下,要不然就來不及了。”
婦聯是個在胡同裡的大院子,有屬於自己的廁所,不過也是簡陋的露天蹲坑兒,沒法給孩子換尿布。
所以馮清香給蘇櫻桃找了一間房,讓她進去處理孩子的事情,自己忙著去給她打水了。
還真是拉了臭臭,雖然不多,但是褲子和尿布全廢了,這真是繈褓一包,得光著屁股去見鄧媽媽了。
婦聯這種四合院式的老房子,一間套一間的,隔壁跟這邊就隔一層木頭窗子,也有人,蘇櫻桃正在想自己該怎麼辦,就聽隔壁突然傳來一個女同誌的聲音:“還真是照片上的這個女同誌,看起來挺漂亮的。”
另有個女同誌說:“是啊,昨天想巴結美國運動員沒巴結到,吃相那叫一個難看,今天大字報貼滿全城了。”
然後就是剛才第一次說話的女同誌了:“真奇怪,她長的很像褚岩的生母。”
“那咱們今天必須提幾個難堪的問題為難一下她。”另一個笑嘻嘻的說:“給美國人送絲巾,大字報都貼滿了全城,還敢來婦聯見鄧媽媽,那女的臉皮挺厚,果然是跟褚岩一路貨色。”
那倆先出門,蘇櫻桃後出門,一看窗外,她認出來了,其中有一個是褚岩的前妻孫靜靜。
她在首都日報社工作,估計今天是應婦聯邀請,來采訪的。
另一個,則是她的好朋友梁青。
這倆在首都的傳媒界,將來影響力還挺大的。
擦乾淨了傑瑞的小屁屁,馮清香還給了水,讓給傑瑞洗了屁屁,她還專門找了香皂,等洗完屁屁,小寶寶馬上就變香了。
但馬上就要到會麵時間了,小傑瑞沒褲子穿,還是個光屁屁。
現在五月,大家都是一件單衣服,蘇櫻桃想脫一件來包孩子也不行,總不能她們光著身子去見婦聯主席吧。
搜遍全身,她身上隻有小絲巾了,這是她從蘇有添那兒要回來的一條。
蘇櫻桃心一橫,就給兒子係在腰上了。
這樣,至少遮住了牛牛,萬一婦聯主席揭開繈褓,總算看不到他的小牛牛了。
鄧博士還不知道繈褓裡的兒了係著小裙裙,湯姆和珍妮都是一身白配藍的海魂衫,跟著馮清香,進了婦聯的大會議室。
會議室裡基本上記者全到齊了,各個報社的都有,其中有一個男同誌見蘇櫻桃進門,站了起來,笑著說:“櫻桃同誌你好啊,後來怎麼就沒見你寫稿子啦,你的詩寫的非常好。”
蘇櫻桃盲猜:“您是《人民日報》的聞主編吧,您好您好!”
她曾經給《人民日報》寫過很多詩歌,專門誇黨誇領袖,誇幸福的新生活,後來實在嫌肉麻,不寫了。
說好的會麵時間應該馬上就要到了,但是婦聯主席還沒來,這位聞主編就悄聲說:“我有個遠房弟弟,目前在秦鋼工作,我還曾問過他,說你怎麼就不寫詩了,他說你並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文化人,相比之下,更喜歡從政,而且是個非常圓滑的政客,我當時很遺憾。今天見到你真人我很高興,以後要記得多投稿啊。”
“我會的。”蘇櫻桃說。
但她隻想賺錢,不想寫詩,因為自古詩人都是窮光蛋。
“昨天,有人往報社寄過你給美國運動員送東西,並且跟對方合影的照片,目前形勢不明朗,照片我們也壓下來了,你要注意自己的言行,畢竟咱們國內左.傾勢力的影響力還是很大的。”聞主編又說。
這個蘇櫻桃早有準備,而且她已經準備好被□□勢力罵個狗血噴頭了。
現在已經是計劃好的會麵時間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過了十分鐘了,婦聯主席還是遲遲沒有來。
聞主編都覺得挺訝異的,因為這並不是婦聯主席的風格,她向來是個特彆準時,守時的人。
孫靜靜和梁青坐的離蘇櫻桃不太遠,就在聞主編的隔壁。
孫靜靜跟梁青耳語了句什麼,梁青就笑著說:“小蘇同誌,昨天你家這個小女孩和美國運動員打球,有沒有感受到屬於美國的,資本主義獨特的,糖果一樣香甜的氣息。”
絲巾送了,球打了,大字報貼滿了全首都。
在底層,在這件事情上,革命派和實乾派握手言和了。
但是報社,媒體還在觀望這件事情。
孫靜靜依然不說話,低頭笑眯眯的寫著稿子,梁青又說:“趁著婦聯主席沒來,談一下你的感想吧,畢竟專門跑到什刹海業餘體校給美國人送東西,你在咱們全國,當屬頭一份。”
蘇櫻桃抬頭看了一眼,就見孫靜靜笑眯眯的在筆記本上寫著什麼,邊寫邊搖頭。
孫靜靜和褚岩是這樣的,當時倆人吵架,褚岩一把推出去,不但讓孫靜靜流了產,而且傷到了子宮,當時懷胎七個月,不但孩子早夭,她的子宮也感染,粘連,據說從此以後沒法懷孕了。
她當時就跟褚岩離婚了,之後又跟日報社的主編結了婚,主編原本有個兒子,生活很幸福。
孫靜靜和她現在的丈夫都是特彆極端的左.派,屬於主張保守,主張集體製,希望現形政策能永遠持續下去的那種人。
而且畢竟讀過書,又在報社工作,孫靜靜夫妻在首都是屬於特彆有話語權的人。
大家把經濟改革喊成吃螃蟹,不是沒道理的。
在70年代想賺錢,這就跟賊偷肉一樣,吃著當然香,但你想吃,就得挨打。
尤其是像孫靜靜這種保守派的打,必須挨。
對方一再挑釁,這都問了好幾遍了,蘇櫻桃打定主意,就是不張嘴。
自己不張嘴,也不讓博士和湯姆,珍妮幾個開口說話。
該示弱的時候還是得示弱的。
捱過這一場就行了。
“來了來了!”隻聽突然的一聲,門外走進來一個個頭不高,頭發花白的女同誌,就不說長相了,她周身,都給人一種特彆善良,溫柔,讓人覺得舒服的氣質。
女人之間都會相互攀比,誰比誰穿的好,皮膚好,頭發密。
但是,在看到婦聯主席的那一刻,蘇櫻桃隻有一種感覺,這個溫柔的女人,就像劉桂芳一樣,在一眼之間,她就能信任這個女人,並且覺得,她對在場所有的人,心裡也隻有滿滿的愛。
“鄧昆侖,小鄧同誌,你好!”跟鄧昆侖握完手,緊接著,她來握蘇櫻桃的手了。
這是一隻特彆粗糙,但是又溫暖的手,也不是普通的握手,她兩隻手伸了過來,一起撫摸上了蘇櫻桃的一隻手:“嫁給這種男人,心裡會有說不出來的委屈吧?看得出來,鄧博士可是一個,永遠以工作為重的人。”
不是那種機械的問候聲,饒是蘇櫻桃覺得自己千錘百煉是隻老狐狸,也差點被對方給問哭了。
這可太丟人了,她經常在報紙上看,說誰誰見了婦聯主席就泣不成聲。
她覺得要是自己,她才不哭了,她得笑,還得笑的特彆漂亮,漂漂亮亮上報紙,沒想到她自己的眼圈居然也濕了。
還有珍妮和湯姆。
婦聯主席明顯對珍妮更感興趣一點:“這個女孩子長的真好,頭發也剪的好,咱們國家的女孩子應該多學學她,看這小體格,多硬朗。”
那當然,人珍妮是有一身肌肉的小女孩。
接下來就是合影時間了,蘇櫻桃不但要顧自己,還得把兒子的臉露出來,還要保持自己的儀態,這些照片是會登報的,她可不想自己給照的醜醜的登上報紙。
拍完照,相互落了坐,這才是婦聯主席要跟他們一家人談話的時間。
總共三分鐘,其實也就幾個問題:工作困不困難,生活上怎麼樣,有沒有需要婦聯幫忙解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