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之前的幾段動畫一樣, 穿著白裙子的朱苗苗依然行走在那條昏暗的街道上,隻不過手裡提著一個黑色的垃圾袋。
走到一個垃圾桶前,她左右看了看, 然後飛快把垃圾袋扔了進去。她離開之後, 一隻野貓竄入桶內,用爪子扒開袋子輕輕嗅聞。
袋子裡躺著的竟然是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嬰兒, 肚子上還連著一根染血的臍帶, 眼睛閉著, 小嘴微張, 弱弱地哭泣。但是在這個無人的深夜, 沒有人能夠聽見他的呼救, 那隻野貓溫存不已地舔舐著他的臉龐,然後一口咬在他脖子上。
一串血色大字跳上屏幕――Quadro kill!
朱苗苗嚇得失聲尖叫,然後狠狠把手機砸在地上, 用腳不停地踩。屏幕碎掉了,動畫片裡配備的幽靈一般的背景音也終於停止。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臉色卻一個比一個黑。
朱見睿深深吸了一口氣, 不斷告訴自己那些動畫都是假的,假的,假的……是不曾發生過的事, 這才讓自己劇烈翻騰的心緒平複下來。
然而很快, 鬼魅般的背景音竟然又隱隱約約傳來, 仿佛一隻如影隨形的幽靈。
朱苗苗嚇得抱緊了龔軒麟的胳膊,眼珠子胡亂地轉, 滿臉都是驚恐不安的表情。
朱見睿拿出自己的手機, 看著那個自動開始播放,而且飛快跳轉到Part5的動畫片, 啞聲道:“是我的手機在響。這段視頻是病毒,如果我們不看完,它會不斷自動播放。”
“你能解決嗎?”龔軒麟沉聲追問。
“沒問題,我研發的殺毒軟件可以殺死它。”朱見睿調出殺毒軟件,開始掃描自己的手機,於是那段自動播放的視頻便被刪除了。
然而下一秒,龔軒麟手機上的那段視頻又開始播放,且自動跳轉到Part5。看來莊理是鐵了心想讓他們把全部動畫都看完。
由於龔軒麟的手機上並沒有安裝朱見睿自主研發的殺毒軟件,他們已經無力阻止這段有毒的動畫。
這一次,身穿白裙子的朱苗苗並未行走在夜晚的街道,而是站在一個破破爛爛的出租屋裡。她彎腰拍打著一個小男孩的腦袋。小男孩的麵容與現實中的朱見睿竟然十分神似。
朱苗苗的頭頂冒出一個對話框:【媽媽上班去啦,你在家乖乖的。】
小男孩的頭頂也冒出一個泡泡:【嗯嗯,媽媽再見。】
朱苗苗挎著單肩包離開出租屋。
小男孩踮起腳尖去拿桌上的水壺,卻因為力氣太小身高不夠的緣故,讓壺口朝著自己傾倒。
滾燙的開水兜頭兜臉地淋在小男孩身上,一串血色大字躍上屏幕――Penta kill!
幽靈音戛然而止,動畫片也終於結束,但朱苗苗的尖叫聲卻持續地響著。她不停搖頭,眼裡浸著淚水,仿佛委屈到了極點。
但朱見睿卻根本沒有心思去安撫她,而是挽起衣袖,不自覺地摩挲著遍及自己整個右手臂的凹凸不平的疤痕。那是三歲的時候被開水燙傷的,情景與動畫片裡相差無幾,隻不過朱苗苗當時對他說的話不是“媽媽去上班”,而是“媽媽去逛街”。
為了購物,她把一個三歲的小孩單獨留在家裡。
要不是朱見睿從小就聰明,知道該如何自救,他恐怕會淒慘無比又悄無聲息地死在當場。
之後,他經曆了持續半個月的高燒和延綿了好幾個月的劇痛。為了治好他,莊理借了很多錢,龐大的債務幾乎把他的脊梁壓垮。也是在那個時候,他一聽說兒子生病就會下意識地問:“要花多少錢?”
如果沒有莊理,那一次,朱見睿的的確確會死。朱苗苗是一個怎樣的人,他作為兒子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嬌弱、膽小、沒有主見、沒有工作能力,卻極愛享受。指望她賺錢養活孩子,倒不如指望世界上永遠沒有戰爭。
憑她掙來的那點錢,光是給她自己買衣服都不夠,又哪裡能把朱見睿送去醫院長時間地治療?
這段動畫雖是想象,卻脫胎於現實,而且完全符合邏輯。
朱見睿不想被莊理洗腦,但他克製不住。那段慘痛的記憶已經成為他永遠都抹不去的心理陰影。
他看向朱苗苗,眼裡的怨恨不自覺地流露出來。
同樣從朱苗苗口中知道這段往事的龔軒麟也鐵青著臉,努力壓抑胸中的怒氣。
朱苗苗想去搶奪兒子和老公的手機,卻被他們毫不憐惜地推開。他們的通訊工具裡都藏著許多秘密,不可能讓彆人拿走進而損壞。
朱苗苗捂著嘴,淚眼朦朧地哭喊:“老公你要相信我啊。我一定會好好把兒子養大的。我就算吃再多苦也不會讓我們的兒子受苦。他現在不是好好的嗎?他很乖很聰明的!”
龔軒麟煩躁地嗬斥:“彆哭了!”
這話若是放在與莊理見麵之前,他百分百會相信,而且會十分疼惜朱苗苗並加倍補償她。但是,在見過那遝厚厚的賬單後,他便再也無法采信朱苗苗的任何一句傾訴。
她說這些年自己過得很苦很累。但是從賬單上看,龔軒麟實在不知道她哪裡苦哪裡累。她甚至連一天班都沒上過。
如果不是為了聰明的兒子,他根本看不上朱苗苗這種女人。十八歲的少女不諳世事是可愛清純;三十二歲的婦女還不諳世事那就是愚蠢!十四年都過去了,她竟沒有一絲一毫的成長,這實在是令龔軒麟難以接受。
他忍下心中的厭棄,把手機遞給兒子,“幫我殺毒。”
朱見睿把殺毒軟件載入父親手機,一遍一遍查殺,又用木馬掃描程序掃了幾次,篤定道:“好了,手機已經清理乾淨了。”
龔軒麟拿回手機,親自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問題才滿意地說道:“等會兒我帶你回老宅吃飯,你大伯想見見你。”
“好。”朱見睿乖巧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