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一個鮮黃的圓臉懸掛在演播廳的正前方, 弄懵了在場所有人,也震驚了蹲守在電視機前的觀眾。
這是一個極其著名的表情包,全世界人民都在使用, 所以也都知道它代表著什麼含義。它要彎不彎的眼睛暗藏著對世人的嘲諷, 皮笑肉不笑的嘴角昭示著內心的不屑和輕蔑,它還滴溜溜地轉著黑豆眼珠, 表情越發靈動傳神。
在這麼一個嚴肅莊重的場合, 它的出現就像一道閃電, 讓大家體會到了被雷劈中的感覺。
龔軒麒扭著脖子看它, 嘴巴張得大大的, 表情管理已經失控。
樂正冥眉頭深鎖, 薄唇緊抿,臉上每一寸皮膚都寫著疑惑和克製。他似乎想不明白自己的政敵為什麼要在辯論中播放這個表情,是在嘲諷自己嗎?之前莫名其妙的指控又是因為什麼?
自動攝像機跟拍過來, 於是他眨眨眼,重又變得沉穩淡然。
坐在台下的莊理與身邊的兩名同事交頭接耳一番,還不停搖頭擺手, 似乎完全不知道龔軒麒在說些什麼。
龔軒麒的安全官正手忙腳亂地敲打鍵盤,試圖把屏幕上的大黃臉刪除。但是很快,他的電腦就卡死了, 強製關機也沒有響應。那張大黃臉就那麼長久地, 凝固不動地懸掛在會場, 也懸掛在全國人民麵前。
即便這不是一場攸關到國家命運的辯論,隻是一檔普普通通的綜藝節目, 發生這樣的狀況也足以列入重大直播事故。與之相關的工作人員都會遭到電視台的嚴厲懲處。
但造成這一切的是龔軒麒和他的團隊。他們位高權重, 國家電視台管不了,但坐在台下觀看辯論的諸位元老級政要心裡卻已經有了答案――在如此莊重的場合鬨出如此不莊重的事, 龔軒麒簡直荒唐!
哪怕明知道他有可能是遭了樂正冥的暗算,這些人也並沒有同情、憐憫,甚至幫龔軒麒一把的打算。
連政敵都對付不了,你還能指望他去對付米國、Y國、F國?你還能指望他管理好偌大一個國家?你還能指望他從容不迫遊刃有餘地處理種種關乎到國家利益的問題?
不可能的。
接連兩次交鋒都以慘敗而告終的龔軒麒已經向世人展示了他的無能。從今天開始,大眾隻要一想起他,腦海中就會自動浮現這個巨大的嘲諷表情。
他從一名政客,頃刻間淪落為諧星。
世事就是如此難料,人生往往這般無常。一轉眼你勝了,一轉眼,或許你又敗了。
意識到自己再次敗給莊理這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龔軒麒僵硬地轉回頭來,對著話筒呐喊:“我明明拍到了你們倆接吻的視頻!你們是同性戀!樂正冥,你不配當這個國家的元首!你有病!”
場中頓時嘩然。
攝像機再次對準了樂正冥和莊理的臉。
兩人遙遙望向彼此,一個表情威嚴冷肅,全然不亂;一個挑著眉、勾著唇,聳著肩膀,一副無辜無奈又啼笑皆非的模樣。他們的態度既自然又平淡,目中除了疑惑不解,更沒有一絲一毫奸.情被戳穿的驚惶失措。
哪怕是最懂得察言觀色的心理學專家也很難相信他們之間有什麼不清不楚的關係。
諸位大佬來回審視兩人,不管心裡怎麼想,但至少明麵上都沒有反感或質疑的表情。
一名女秘書拎著一條薄毯匆匆走上台,對著龔軒麒耳語幾句。
眼看就要失控的龔軒麒立刻裝出頭疼欲裂的模樣,對話筒說了幾句致歉詞便以工作繁重身體染恙為由,在秘書的攙扶下踉蹌離開。
一名元老級政要拿起話筒,當場說道:“小龔啊,既然你的身體承受不住高強度的工作,我建議你給自己放一個長假,好好修養。健康比什麼都重要,你說呢?”
其餘大佬紛紛點頭表示認同。沒有人站出來支持龔軒麒,或為他說幾句圓場的話。
他剛才若是不喊那幾嗓子倒還好,事態尚有挽回的餘地,但他當著全國人民的麵喊出同性戀有病的話,卻一定會激起大眾的討伐,也會遭到國外媒體對華國人權現狀的抨擊。
同性戀是一種天生的性取向,並不是神經病,這一點早已成為全世界的共識。普通人可以在任何場合對同性戀大加貶斥,但國家政要卻不能這麼做。這是在壓榨弱勢群體的生存空間,侵犯他們的人權。
你可以不喜歡、不接觸,不談論,卻不能排擠甚至是迫害一個人類群體。
身為國家元首,不能連這點胸襟和見識都沒有。
這樣想著,諸位大佬對龔軒麒的壞印象又多了幾個――不懂審時度勢,不懂控製情緒,不懂謹慎說話。接連三個不懂都是一國元首絕對不能犯的低級錯誤。
被這麼多質疑、審視,甚至是反感排斥的目光注視著,笑著彎腰點頭的龔軒麒差點一頭栽在地上爬不起來。
好不容易站穩的他立刻就意識到,自己這一次或許真的“爬不起來”了。
當著全國人民的麵,這些政要竟讓他放長假養病,這話的意思還不夠明顯嗎?他們覺得他不足以擔當國家領袖的重任,想讓他自動退出競選。
退出競選意味著仕途斷送,仕途斷送,自己這輩子還有什麼指望?在這一刻,龔軒麒偽裝出來的病容竟真的顯現出幾分孱弱和迷茫。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回後台,看見臉色煞白的安全官,竟連發怒的力氣都沒有。
“算了,”他疲憊地擺手,“送我去醫院。”
做戲總要做全套。
這場辯論就這麼莫名其妙的結束了。
果不其然,龔軒麒認為同性戀是一種病的言論在網絡上掀起了罵戰。有人覺得龔軒麒說得沒錯,同性戀的確很惡心;也有人認為他思想狹隘,不配當領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