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冥七點半就抵達了LEMO。
一名侍應生笑著走上前迎接:“先生, 請問您預訂了座位嗎?”
“有人約我在這裡見麵。”宣冥一邊走一邊觀察這間餐廳。
昏暗卻又溫暖的燈光為這裡的一切鍍上一層流動的橘黃色彩,馥鬱的香氛浸.淫著周圍的空氣,與美食的濃鬱和美酒的醇厚交融在一起, 形成全新的一種氣味, 聞久了竟令人有點頭暈。
但這頭暈絕非不舒服的、熏的、膩的,而是勾動了情絲甚至是催發了情.欲所產生的自然反應。
舒緩的音樂托著每一位熏熏欲醉的顧客, 讓他們在愛河裡徜徉著, 飄蕩著, 不知今夕何夕。
在這樣的氛圍中, 相愛的情侶很難不摩擦出火花。
宣冥路過的每一桌情侶都在咬著耳朵說悄悄話, 然後發出極曖.昧的低笑。他們的私語也成了一種氣味濃烈的香水, 融入餐廳獨特的氛圍。
宣冥嚴肅冷漠的臉龐無疑是餐廳的一道風景,有人朝他看了過來,目中帶著好奇。
而他的目光也在一張張小桌中搜尋。
侍應生低聲問道:“先生, 請問您的朋友在哪一桌?我帶您過去。”
“我不知道,他約我在八點見麵。”宣冥心不在焉地回答。
“八點?那您的朋友或許還沒來,要不您先給他打個電話確認一下?”侍應生禮貌地給出建議。
宣冥拿出小狐狸名片, 這才發現上麵沒寫電話號碼,心裡頓時一慌。還沒見到人,他就已經產生了抓不住放不開的恐懼感。他站在原地, 四處轉動腦袋, 眼中帶著茫然和無措。
直到此時他才意識到, 為了與一個完全陌生的人見麵,他丟下股東, 丟下忙不完的公事, 提前半個小時趕到這間氣氛曖.昧的餐廳,究竟是多麼荒唐的一件事。
懊惱的情緒鋪天蓋地地湧上來。
然而就在此刻, 他的目光凝固了,視線範圍內的所有人都變成了灰白剪影,隻那一人位於明豔的、濃烈的、炫目的光暈中心。
那是一位二十出頭的青年,皮膚白得幾近透明,以至於他漆黑深邃的眼瞳和鮮紅欲滴的薄唇越發顯現出驚心動魄的色彩。他的頭發很蓬鬆,很柔軟,帶著微微的卷曲度,有那麼幾縷輕輕貼著他的額角,模樣十分可愛。
他此刻正直勾勾地看過來,原本沒有什麼表情而顯得格外高傲冷漠的臉,竟在此刻勾出一抹再燦爛不過的笑容。
宣冥茫然的雙眼被這燦爛的笑容點亮,腦海中霎時響起一片轟鳴,所有雜念全部震碎,隻回蕩著一句話――這就是莊理!
莊理也提前半小時抵達餐廳,穿著最體麵的一套西裝,噴著最誘人的一款香水,還專門跑到理發店,把滿頭卷毛稍稍修了修。他甚至讓理發師幫自己修了一下眉毛,讓它顯得更細長鋒利。
宣冥還沒來的時候他就在問自己:重新與這個人見麵,你會是什麼感覺?會激動嗎?會狂喜嗎?會站起來給他一個擁抱嗎?
但是,真正見麵的這一刻他才明白,愛到極致不是熱烈地燃燒,而是見到對方就會情不自禁地發笑。
他笑著笑著便紅了眼眶,在心裡深深歎息――真好啊,我們又見麵了。
“我的朋友已經來了。”宣冥大步朝坐在窗邊的青年走去。
“宣總。”
“莊理。”
兩人一個坐著一個站著,互相凝視,用溫柔的語氣打著招呼,無需自我介紹,他們已經篤定了彼此的身份。
“坐吧。”莊理伸手邀請,又衝侍應生擺手:“可以上菜了。”
“你已經點好了菜?”宣冥在青年對麵落座,把手藏在桌子下麵,飛快調整袖扣。
“是啊,宣總不會怪我自作主張吧?”莊理把紅酒倒進兩個高腳杯。
“不會。你點你愛吃的就好,我都可以。”宣冥察覺到自己的嗓音有些沙啞,想咳嗽幾聲調整一下,又怕失禮,隻能端起杯子抿酒。
不知道為什麼,他現在很緊張。
莊理察覺到了他的緊張,於是輕笑起來,嗓音又低又柔,像一片絨絨的羽毛。
宣冥耳朵直發癢,連著又喝了幾口紅酒,然後才問,“你約我見麵是為了什麼?有事嗎?”問完直接把杯中的酒一口悶了,竟是更加緊張。
莊理眸光閃爍,已然察覺到了愛人異樣的態度。不過他要的就是這種反應。他想確定一下,即便流落到遙遠的異時空,失去了曾經的所有記憶,愛人對自己的感情會不會因此而改變。
莊理可以容忍這個人忘了自己,卻無法容忍他忘了靈魂中相愛的感覺。
“前一陣子我破產了,欠了一筆巨額債務。”莊理直言不諱。
破產、欠債、還錢,這三個詞連在一起不得不讓人多想。宣冥立刻挺直脊背,專注地看向對方。他已經大概猜到了小卷毛的意圖。
然而小卷毛卻在此時低下頭,憂愁地歎息,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