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莊理的第一天, 齊王就放棄了撥出毒針的念頭,因為他知道自己輸不起。
倘若眼睛一閉便是與這人的永彆,他會恐懼地顫栗。
但是現在, 當莊理斬釘截鐵地說一定要拔時, 他卻也說不出拒絕的話。
輸不起的是他,為了眼前的少年願意輸掉一切的, 也還是他。所以他放棄了掙紮, 閉著眼睛回應:“好。”
莊理抱住他的腦袋, 貼著他的耳朵柔聲細語地勸慰:“不要害怕, 會沒事的。相信我好嗎?”
這一句“相信我”分明是少年第一次說出口, 聽在齊王耳中卻喚起了一種莫名的、深刻的熟悉感。於是他不安的心立刻就平靜了下來, 點頭回應:“好。”
這簡簡單單的兩個“好”字,托付的卻是齊王的生命。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如此輕信一個人,但他就是願意這樣去做。沒什麼好想的, 此時此刻,待在這個溫暖的懷抱,對他而言就是永恒。
於是他伸出手, 緩緩抱住了少年纖細的腰,屏息地等待著少年的反應。
是接納或推開?
莊理不但接納了這個擁抱,還把腦袋埋進愛人的頸窩, 悄悄蹭掉眼角的淚水。
馬車裡忽然變得十分安靜, 卻又隱隱約約糾纏著兩道劇烈的心跳, 彙合成令人倍感安心的溫暖氛圍。
許久不知道“輕鬆愉快”四個字該怎麼寫的齊王不著痕跡地親吻著少年鬢邊的細軟發絲,嘴角綻放一抹再幸福不過的笑容。
然而莊理卻煞風景地開口:“你娶妻生子了?”
齊王嘴角的笑弧立刻抿成直線, 堅決予以否認:“我沒有!”
“那你兒子是怎麼來的?”莊理咄咄逼問。
“那是我部將的兒子。”齊王掐住小先生的腰, 唯恐他不聽解釋便跑出自己懷抱,語速極快地說道:“當年我的部將為了救我死在戰場上, 我回到都城尋找他的妻子報恩,卻發現他妻子難產死了,留下一個剛出生的嬰兒。恰好那時候我父皇母後逼迫我結婚生子,我便秘密把這個孩子充作皇子,搪塞了過去。”
“這些年我從來沒找過女人,更沒產生過結婚生子的念頭。”齊王側頭看向小先生,語氣窘迫地說道:“如果我說,冥冥之中我一直在等待一個人,而那個人就是你,你信不信?”
莊理望進他深邃的眼瞳,輕笑點頭:“我信。”
話落之後,他在心裡喚道:“係統,聽見了嗎?你現在還懷疑神靈對我的感情嗎?”
7480:“……主人,你有點幼稚誒!”
莊理並不在意係統的吐槽,飛快靠近愛人,在他唇上偷了一個吻。
齊王愣住了,反應過來之後立刻捧住小先生的臉頰,強勢地奪取了一個深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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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隊抵達彆院時天色已經很晚了,嘴唇紅腫的莊理被齊王掐著腰從馬車上抱下來。
落地的時候,莊理報複性地捏了捏齊王滾燙的耳朵。
兩人看看彼此,忍不住笑出了聲。
莊老二等人被安排在西跨院,莊理與齊王去了東跨院。侍衛統領把一百五十名侍衛集合起來,排布巡邏任務。
莊理似想起什麼,刻意叮囑了一句:“山下的落霞村你們不要去管,也彆往那兒路過。”
侍衛統領看向王爺,卻見對方正一臉饜足地回味著什麼,完全沒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是,屬下們會避開落霞村。”侍衛統領畢恭畢敬地答應下來。
“太醫跟來了嗎?”莊理又問。
“跟來了。”侍衛統領衝身後略一招手,一名頭發花白的老者便提著一個醫藥箱走上前來。
“把箱子給我,你去歇著吧。”莊理遣退太醫,指著東跨院吩咐:“你們今天晚上著重守衛此處,不要讓任何人靠近,我要幫王爺拔針。”
侍衛統領猛然抬頭,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其餘侍衛也都繃著麵皮目光灼灼地看過來。
不怪他們反應如此激烈,隻因紮在王爺胸口的這根毒針已然成了他們所有人的心病。
這根針離心臟太近,拔的時候稍微用力過猛,或角度出了偏差,王爺立刻就會斃命。更困難的是,拔針的時候必須把王爺胸前的皮膚割開,在肉裡反複地刨,反複地找,那種劇烈的疼痛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
倘若王爺受不住疼,自己掙紮起來,拔針的太醫受到乾擾,王爺的下場也是一個死字兒。
他們也曾想過把王爺的手腳壓製住,但王爺武藝十分高強,七八個侍衛都鎮不住他。用鐵鏈子鎖住他的手腕和腳踝,他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把鐵鏈子崩斷。
在血與火的沙場中淬煉過的王爺連睡覺的時候都睜著一隻眼,又怎麼可能任由彆人在自己的致命地帶動刀?他的大腦知道不可以掙紮,他的身體卻會下意識地反抗,沒有任何太醫能拿著刀,毫發無傷地接近他。
總而言之,若想為王爺安全無虞地拔除毒針,施術者必須達到四個要求:一要無痛,二要快速,三要精準,四要取得王爺百分之百的信任。
眼前這位少年真能辦到嗎?
當眾侍衛猶豫不決時,齊王沉聲說道:“我已經答應了,今晚就拔針。”
“喏!”眾侍衛閃爍不定的目光馬上轉換成了堅毅。
一行人回到東院,打掃出一個房間,按照莊理的吩咐在不同的角度點上數支蠟燭,並用銅鏡把燭光全部反射在齊王胸口。光線不夠,侍衛統領還打開了世子的庫房,取了幾顆夜明珠。
莊理坐在齊王對麵,嗓音輕柔地說道:“現在我要為你催眠。進入深度催眠狀態後,你會失去痛覺,那樣我就可以為你拔掉毒針了。你要相信我並跟隨我的指令,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