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定金之後, X取出三支試管,朝地下室走去。
他打開厚重的鐵門,走進一間腥臭不堪的囚室, 從長靴裡抽.出一把銀製匕首, 依次割開被粗大的鋼鐵鏈條捆綁在牆上的三隻吸血鬼的手腕。
三隻吸血鬼發出痛苦的慘叫。
他們的手腕冒出一縷縷黑煙,像是被烙鐵灼燒過。
倘若這把匕首劃破的不是他們的手腕, 而是他們的心臟, 後果可想而知。
隻可惜十九年過去了, 銀匕首能殺死吸血鬼的相關記載早已消失於網絡, 新一代的年輕人根本不知道吸血鬼的弱點, 市麵上也完全買不到銀製品。
各大銀礦都被炸毀, 埋入了深深的地下,沒被炸毀的幾個銀礦則由重兵把守。
居於統治地位的吸血鬼根本不可能讓這種危險的金屬流落到人類手中。
X的匕首已經用了很多年,刀身磨損得非常厲害。
他齜牙咧嘴地收回匕首, 一副心疼至極的模樣,然後才用試管胡亂接了一些黑臭的血。
“你給多了。”一名身穿皮衣皮褲的高挑女人走進地牢,皺著眉頭說道。
“隨便吧, 我哪兒知道十毫升是多少。”X不耐煩地擺手。
他已經六十多歲了,身體卻很壯實,穿著臟兮兮的夾克衫和牛仔褲, 臉上的胡子很多年沒刮過, 蓋住了大半張臉, 嗓音粗糙得像破風箱,在逼仄的囚室裡嗡嗡地震動。
三隻吸血鬼扭擺著身軀嚎叫, 看向X時, 眼裡充滿了恐懼。
“好臭!出去吧。”女人嫌棄地捂住鼻子。
X蓋上試管的蓋子,又用臟兮兮的袖子胡亂擦了擦外麵的血液, 這才走出地牢。他關上厚重的鐵門,掛上一把又一把鋼鎖。
女人斜倚著牆壁問道:“貨送到哪兒去?要跟蹤買主嗎?”
“今天晚上12:00送到XX大廈的天台,用巴掌大的鐵盒子裝好,放在避雷塔的頂上。”X在門上掛了九把鎖,考慮片刻才道:“跟蹤看看,這單生意很不尋常。”
“吸血鬼的血液根本不會讓人變成吸血鬼,你在擔心什麼?買主人傻錢多,隨他去吧。”女人不以為意地嗤笑。
“這個買主很特彆,他說要在血月之夜殺死奧卡爾和他身邊的所有人。”X露出沉思的表情。
“哈?”女人錯愕一瞬,然後搖頭否定,“算了吧,這又是一個瘋子。買幾滴血就想殺死幾百隻高等吸血鬼?他在說天方夜譚嗎?”
“在這個世界,人類隻有三條路可走:第一條,出賣同胞換取初擁;第二條,老老實實給吸血鬼當食物;第三條,拚死博一個未來。這三條路,你願意走哪條?變成怪物,變成豬狗,變成瘋子,哪個更好?”X慢吞吞地問。
女人臉上的譏笑緩緩退去,眼裡閃爍著刻骨的仇恨,最終低下頭,咬牙道:“我願意當個瘋子。”
“那就去送貨。路上小心。”X把三支試管放進巴掌大的鐵盒子裡。
女人把盒子小心翼翼地裝進背包,離開了地下室。
出去之後,外麵是一個巨大的貧民窟,因為經濟嚴重倒退而失去工作的人全都搬進了這裡。他們喝著最臟的水,吃著最差的食物,住著最破的房屋,卻活得很安心。
因為貧窮的生活讓他們的血液產生了難聞的氣味,高等吸血鬼根本不會吸他們的血。
低等吸血鬼倒是常常來這裡狩獵,但他們的身體沒被樂青嵐的血液改造過,害怕陽光照射,所以隻會晚上來偷襲。
入夜之後,貧民窟的民眾會自發組建十支巡邏隊,在附近巡邏,看見可疑人影就會敲鑼打鼓地追上去。
低等吸血鬼的死活,高等吸血鬼是不會管的,所以他們一旦被人類抓住,關到天亮,就會被東升的太陽曬死。久而久之,這裡連低等吸血鬼都不敢來了。
皮衣女人匆忙離開後,X回到一樓洗了個手,用水抹了抹自己的大胡子,這才爬到二樓,走進最寬敞的一個房間。
“他今天怎麼樣?”X極力壓低自己的大嗓門。
“還是老樣子。”一名身穿白色連衣裙的女人放下看了一半的精裝書,從搖椅裡站起來。
她走向擺放在房間正中央的大床,抬起躺在床上的高大男人的腦袋,展示出對方的後頸,低聲道:“今天我幫他擦身的時候看見了這個,金色的紋身,很奇怪吧?”
X快步走到床邊查看,眉頭越皺越緊:“這是什麼?船錨?我以前從來沒見過隊長有這種紋身!”
“對,是船錨,今天忽然出現的,冒著絲絲縷縷金光,像聖主顯靈。”女人滿臉敬畏地劃了一個十字。
“聖主顯靈怎麼不是十字架?”X困惑極了。
“我也不知道。但是船錨出現的時候,他的心臟跳動了一瞬。真的,我看得清清楚楚,真的跳動了。”女人掀開蓋在男人身上的被子。
X撇開頭,不敢看男人被劃開的胸膛和暴露在外的心臟。太慘了,哪怕過去十幾年,他依然會被最初那種悲痛至極的感覺所折磨。
但他強迫自己轉回頭看了看,失望道:“沒有跳動。”
“隻跳了一下,後來就沒動靜了。我應該錄下來給你看的。樂青嵐的血還是有效果的。隊長的身體這麼多年都沒腐壞就是因為那滴血。”女人輕輕幫男人蓋好被子。
沒有醫療器械和醫療物品,他們隻能這樣存放男人的身體。
“我得想辦法抓住樂青嵐,取她的血!”X沉吟道。
女人搖搖頭,歎息了一聲。
他們都知道,抓住樂青嵐的難度比抓海因裡希還大,人家身邊時時刻刻都有上千隻高等吸血鬼保護著。
“爸爸,要不然我回到索羅身邊去吧。”女人苦笑道,“我吸收了樂青嵐的一滴血,既沒變成吸血鬼,也沒變老,容貌一直維持著二十歲的樣子。索羅對我應該還有一些興趣。在他身邊,我能幫你們打聽到很多情報。”
女人站立在金色陽光中,雪白的皮膚透著淡青的血管,像一塊晶瑩的美玉,海藻般的長發飄散在風裡,持續散發著馨香,一張聖潔的臉龐美得宛若倒映在水中的明月。
如果世界上有天使,那她便是。
X嚴厲地嗬斥:“你在胡說什麼?爸爸不可能讓你去找那個畜生!你忘了他是怎麼對待你的嗎?他把你扔給一群下等吸血鬼分食,要不是隊長及時趕到救了你,你已經被撕成碎片了!”
X坐倒在椅子上,捂著臉哽咽:“彆回去,我們另外再想辦法。隊長不會怪我們的,他如果能聽見,他也會阻止你。”
話雖這麼說,X卻因為內疚流出了眼淚。他明知道該如何救隊長,卻完全做不到。
路就在前方,他們卻跨不過去,因為橫隔在他們眼前的不是艱險,而是天塹。
女人蹲在他身邊,用軟軟的手掌輕拍他的脊背,溫柔的語氣像哄孩子:“爸爸彆哭,會有辦法的。彆哭彆哭。”
X擤了一把鼻涕,哭得更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