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坐在牆頭,緋色衣袍被晚風吹得晃蕩,頭頂的發冠歪了,垂下幾縷青絲,顯得十分落魄。然而他的臉龐卻被烈酒染上瑰麗的色彩,嘴唇也鮮嫩得像六月的櫻桃。
點點星光和團團火炬儘數映照在他眼裡,令他漆黑的眸子亮得驚人。
他非常狼狽,卻也極致美麗。
男人仰頭看著少年,素來冷硬的心竟微微顫了顫。
這是人還是精怪?
聽見牆內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莊理催促道:“愣著乾嘛?快抱我呀!我要跳了哦!”剛才還慫得要命的他,現在卻毫不猶豫地往男人懷裡撲。
男人根本沒有時間思考,下意識便急走兩步,伸出強壯的手臂,穩穩接住下落的少年。
“主子小心!”五名壯漢急促地喊了一聲!
若是少年身上藏著什麼暗器或毒.藥,主子這一接就完了!
五名壯漢立刻圍攏過來,手裡不知何時已分彆握住一柄寒光爍爍的大刀。
然而想象中的刺殺並未發生,少年落地後便自覺退開幾步,輕笑道:“我就知道你能接住我!”
連句謝謝都沒有,他也太不知道“客氣”兩個字該怎麼寫了。
淩亂的腳步聲再次傳來,卻不是牆裡,而是牆外。那些官差追出來了。
莊理指著高大男人係在腰間的蟠龍玉佩,篤定道:“你是皇室對不對?那些衙役肯定不敢惹你。”
男人懊惱於自己魯莽的舉動,並不願意回應他,隻是衝五名侍衛淡淡瞥了一眼,示意他們開審。
從花樓裡逃出來的所有人都必須經過嚴厲的盤查。
五名壯漢圍住莊理,臉上的表情一個比一個冷酷。
7480感歎道:“這個世界的神靈看上去好無情哦!”
然而這點冷待怎麼可能讓莊理知難而退?他忽然睜大眼,驚恐萬狀地看向黑暗中的某處,仿佛那裡躲藏著可疑的人。
圍著他的五名壯漢立刻回頭查看情況。
莊理逮住這個空隙,從他們腋下鑽出去,掀開高大男人的披風,低聲說道:“借我躲一躲!”
男人錯愕萬分地看著莊理。他不明白自己的防禦機製為什麼會失效。若是以往,不經允許便靠近他的人早就被他下意識地擰斷了脖子。
莊理借著披風的掩蓋從後麵繞到前麵,鑽進男人懷中,低聲勒令:“快抱住我!”
男人站在原地不動。
莊理扯掉歪歪扭扭的發冠,放下長長的黑發,又解開腰間的流蘇配飾當成頭繩,把散發攏成一團,紮成鬆鬆的圓髻,末了踮起腳尖,摘掉垂落牆邊的一朵芙蓉花,彆在自己耳際。
男人靜靜看著他,深邃眼眸閃爍著晦暗不明的光芒。
莊理弄了一個女士發型,然後緊緊收攏男人寬大的披風,借此掩蓋自己的男士服裝。
他把臉埋進男人寬闊的胸膛,深深吸了一口氣,低不可聞地說道:“衙役若是追來了,你就說沒見過我,明白嗎?”
男人依然保持沉默,臉上無波無瀾,一派肅穆。
莊理用額頭撞了撞他胸膛,逼問道:“你聽見沒有?”他仰起臉,瞳孔因焦急和氣憤而顯得格外晶亮。
一股濃濃的脂粉香從他身上傳來,白皙耳後的一枚鮮紅唇印在火光地照耀下顯得特彆刺目。
毫無疑問,這是花樓裡的妓子留下的。
男人盯緊這枚唇印,表情越來越冷凝,繼而抬起手,反複摩挲這片肌膚。
他的指腹長著厚厚的繭子,刮疼了莊理。
唇印消失了,那處卻留下一團鮮紅,淡青血管在其下脈脈流動,被烈酒燒得滾燙的血液透過皮膚,熏蒸出一股香甜的氣息,似花朵,又似蜂蜜。
惱人的脂粉香被掩蓋了。
男人垂下頭,深深嗅聞。
與此同時,那些淩亂的腳步聲也趕了過來。
莊理顧不上皮膚的刺痛,連忙踮起腳尖摟住男人的脖子,把腦袋埋進對方頸窩。
才十八歲,而且有一點營養不良的他,在身高上著實很吃虧。
此前一直保持著巍然不動的男人終於伸出一隻胳膊,緊緊摟住莊理的腰,令他的身體更為嚴絲合縫地與自己貼在一處。
兩人在夜色中擁抱,一個垂眸輕嗅,一個害羞地藏起麵容,看上去像一對兒偷.歡的戀人。
數十名衙役舉著火把氣勢洶洶地跑過來,剛看清男人的臉就仿佛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掐住了咽喉,竟完全不敢發出聲響。
呼和聲戛然而止。
見主子主動抱住少年,還幫對方掩蓋行蹤,五名壯漢自然不會拆台。他們立刻擺手,遣退了正欲跪下行禮的數十名衙役。
衙役們大鬆了一口氣,立刻轉身跑遠。
過了好一會兒,莊理才鬆開男人的脖子,靠倒在他胸膛上輕輕吐出一口氣。
這下應該不會被打斷腿了。
男人依然摟著他的腰,問道:“你是哪家的?”他的聲音像千年鐘鼓一般低沉渾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