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皇子、伴讀跪了一地,卻沒有誰敢擅自站起來。
鳳冥拍了拍已經變結實的椅子,溫聲道:“好了,可以坐了。”
莊理坐下之後豎起大拇指,眼睛彎成兩枚月牙,笑容十分可愛。
鳳冥的心裡湧上一絲甜蜜,卻又不明白這感覺因何而來。他揉了揉莊理的腦袋,繼續問道:“你身體還未養好,這麼急著來上書房作甚?”
這話惹得鳳易心驚肉跳。皇上會不會覺得表弟太急功近利?表弟你可要好好回答,彆犯禁啊!
其餘皇子則眸光微閃,暗自嗤笑。這麼明顯的問題還用問?當然是因為急著出頭啊?皇上不滿鳳瑜結黨營私,又豈會喜歡莊理這種揚揚無備,急功近利之人?
所有人都在等著看莊理出醜。
然而莊理卻忽然趴伏在桌上,把自己的臉龐埋進臂彎,默不吭聲。
這是什麼意思?編不出好理由就耍賴?皇上會吃這一套才怪!
鳳易額角的冷汗已經彙成了小水流,嘩啦啦地往下淌。諸位皇子也都露出譏諷的神色。
但鳳冥還真就吃這一套。他立刻把之前那個問題拋到腦後,輕輕托起莊理的臉,緊張地問:“你怎麼了?是不是頭又暈了?今天有沒有喝藥?”
然而他說著說著聲音就凝滯了,隻因少年臉上沒有絲毫痛苦的表情,反而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紅暈,漆黑眼眸裡浸潤著瀲灩水色,又暗藏著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這情感絲絲縷縷、黏黏稠稠,隻輕輕一觸就讓鳳冥陷了進去。
恍惚中,他覺得少年仿佛有千言萬語要對自己傾訴。
鳳冥的心臟狠狠跳了一下,嗓音也變得極為沙啞:“你為何急著來上書房?”
諸位皇子跪在地上沒敢抬頭,所以並未看見莊理羞澀的表情。他們勾起唇角冷笑,心道皇上果然不吃莊理這一套,還是要問個清楚明白。
鳳易一邊擦拭冷汗一邊想著該怎麼幫表弟解圍。
然而不等他想出辦法,莊理已把一張宣紙裁成一指寬的紙條,豎著寫下一句詩,遞給鳳冥。
這是一首吟誦夜景的詩,行文雖然優美,卻也並不如何新穎。
鳳冥把紙條翻來覆去地看了看,困惑道:“這是什麼意思?”
莊理豎起食指封禁自己的唇,小聲道:“現在不能說。”
鳳冥鍥而不舍地問:“為什麼不能說?”
莊理抓住鳳冥一根手指,讓他輕輕戳一下自己紅彤彤的腮,眼眸越發水潤:“因為這個。”
指尖的觸感又軟又嫩,還燙得出奇,摸上去竟似帶著吸力,叫人不舍罷手。鳳冥的心尖也跟著燙了一下,麵上巍然不動,耳朵卻悄悄染紅了。
少年是在害羞嗎?什麼樣的答案竟讓他羞澀得不敢說出口?
鳳冥用儘所有自製力才沒有當眾逼問。他把酥麻的指尖藏在袖中撚了撚,然後才把那張紙條折疊起來,小心翼翼地藏進荷包。
晚上他得好好研究研究。
偷偷摸摸看著兩人的鳳易:“……”這是什麼情況?
諸位皇子:“……”莊理過關了?他在打什麼啞謎?
直至此時,鳳冥才擺擺手,沉聲說道:“都起來吧。”
跪了許久的皇子、伴讀們紛紛爬起來,臉上帶著恭順的表情,心中卻很不安。
“你們,”鳳冥指了指莊理和鳳易,又指了指鳳瑜原本的位置,勒令道:“坐到那邊去。”
看著那個眾星捧月的位置,鳳易的頭皮麻了。皇上果然是在借他敲打鳳瑜!
莊理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拽上鳳易走過去,安安穩穩坐下。
鳳瑜臉色忽青忽白十分精彩。
鳳冥從來不是拐彎抹角的人,當即便狠狠敲打了一番:“朕能把你們帶進宮,自然也可以把你們攆出去。你們又不是朕的親兒子,朕還不至於舍不得。架子都沒搭穩就想來夠朕的位置,朕會剁了你們的手!”
他刀鋒一般銳利的目光定格在鳳瑜身上。
鳳瑜嚇得膝蓋發軟,身體打顫。
站在他身邊的兩名皇子悄悄退開幾步,害怕與他表現得太過親密。
皇上連先皇都敢殺,不過幾個宗室子弟而已,他會在乎嗎?也怪他們享受了太多特權,竟漸漸忘了自己的本分。
剛說出剁手的血腥言論,鳳冥就後悔了。他連忙轉頭去看莊理,唯恐自己的殘暴把少年嚇到。
然而此刻的莊理正趴在椅背上,歪著腦袋看他,眼裡閃爍著亮晶晶的崇拜。
鳳冥慌亂的心一瞬間便平複下來,抿直的唇角差點往上揚。
他撇開頭按捺了一會兒,然後才又轉回頭,深深看了莊理一眼,擺手道:“行了,你們繼續上課吧。”話落抬腿就走,路過剛修好的那張椅子便揮著袖子拂了拂。
椅子應聲而散,碎成斷木,根本沒法坐了。
直至此時,鳳瑜才噗通一聲跪下,冷汗汩汩往外冒。
他清晰地意識到,皇上對自己的不滿和戒備已達到頂點,以後甭說立太子,便是能不能繼續留在宮裡當養子還是個未知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