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立軍的宣傳顯然很到位,剛進門的父女倆目中都帶著希冀。這希冀不多,隻有一絲,卻是他們瀕臨絕境之時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於是莊理安撫道:“你們彆急,坐下慢慢說。”
玄冥也拉開一旁的椅子,坐下旁聽。
小刀和黃毛紛紛圍攏過來,神情肅穆的看著父女倆。既然遇見了,而他們又有能力,能幫一把是一把。
“您就是莊大師?”男人不確定地問。
“我就是莊大師,你們有什麼事嗎?”莊理耐心地詢問。
男人上下打量他,臉上慢慢顯出一些失望來。他大概是覺得這位莊大師太年輕了,應該沒有傳聞中那麼厲害。他的女兒依偎在他身邊,呼吸的樣子很用力,吐出的氣息卻非常微弱,這是身體已經熬到油儘燈枯時的表現。
男人看了看女兒奄奄一息的樣子,近乎於絕望地問道:“莊大師,您能看出我女兒出了什麼問題嗎?”
莊理盯著少女漆黑的眼眶,青紫的嘴唇,耳垂處的兩道深深折痕,問道:“她多久沒睡過覺了?”
男人身體一震,竟是差點落淚。少女聽見“睡覺”二字,便不由自主地抱緊爸爸的胳膊,止不住地顫抖。
莊理還沒搞清楚狀況,玄冥已經開口了:“她遇見夢魔了?”
男人猛然轉頭看向他,露出狂喜的神色:“對對對,我女兒被夢魔纏上了,求大師救命!”
他本來隻是想碰碰運氣,哪知道這座算命館裡竟真的藏有高人,一眼就看出了女兒的問題。
莊理眨了眨眼睛,頓時對這個夢魔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訾威這才想起玄冥是一位頂尖高手,於是滿臉的不讚同都變成了旁觀驅魔的興致勃勃。他也搬來一張椅子,坐下旁聽,雖然他早就知道這父女倆的遭遇。
男人恨不得給玄冥跪下磕頭,卻又不敢放開摟住女兒的手,唯恐她軟倒在椅子裡就再也起不來了,隻能不住地彎腰,點頭,哀求。
玄冥舉起一隻手,示意他彆說話,銳利的雙目在少女臉上巡視。
少頃,他語氣低沉地說道:“救她的方法隻有一個,那就是進入她的夢境,把夢魔找出來殺掉。但她的意識體早已經被夢魔啃噬得千瘡百孔,靈魂也被逐漸蠶食,變得脆弱不堪,而我的精神體非常強大,根本無法進入她的夢境。我隻需探出一絲絲意念,你女兒的意識和靈魂就會瞬間崩潰,到時候殺死她的人就不是夢魔,而是我。所以我救不了她。”
玄冥搖搖頭,轉而看向莊理,否定道:“你也救不了她,你的精神體或許比我的更強大。”
他伸出指尖點了點桌麵,語氣嚴肅:“而且,救你女兒還有兩個近乎於無法解決的難點,我想你們應該稍微做一些了解。第一個難點,在夢魔製造的夢境裡,它是無敵的存在。而它從不會出現在夢境之外的地方,所以驅魔者隻能進入它的夢,去麵對這個無敵的存在。在夢中,夢魔強大到無可匹敵,所以幾乎沒有驅魔者能殺死它們。
“第二個難點,能殺死夢魔的驅魔者,是更為強大的存在,那麼他們的精神體,必然也很強大。但是被夢魔附體的人,往往已經被折磨到奄奄一息,他們的意識和靈魂,根本無法承受一個強大精神體的入侵。
“我給你打一個比方你就明白了。你女兒的意識和靈魂,現在已經脆弱得像一個紙袋,而我和任何一個實力強大的驅魔者,精神體都會如同岩漿一般沸騰灼熱。用紙袋子裝岩漿,你可以想象這個紙袋最終會遭遇什麼。”
玄冥搖搖頭,斷言道:“有實力殺死夢魔的人,根本沒有可能進入你女兒的夢;能進入你女兒夢境的人,卻又沒實力殺死夢魔,這是一個無法解決的矛盾。”
他略微傾身,直視男人,問道:“現在你明白了嗎?不是我們不想幫你,而是我們愛莫能助。”
所以,少女已經踏上了一條死路。
玄冥的話中之意,大家都聽懂了。
小刀和黃毛在老大吐出“夢魔”兩字時就已經露出了憐憫的神色。他們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幫到這父女倆。
男人聞聽此言,頓時癱在了椅子上,嘴唇微顫,眼眶泛紅,似乎下一秒就能悲泣出聲,卻又顧及身邊的女兒,隻能強裝鎮定地點頭。
少女的腦袋軟軟地搭在父親肩上,眼睛一眨不眨,卻止不住地流出淚水。
她已經虛弱到連大聲哭泣的力氣都沒有了。為了避免睡著之後在夢裡被折磨,被殺死,她已經很久沒敢合眼了。她讓爸爸媽媽手裡時刻拿著針,發現自己想睡覺就狠狠紮一下。
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連續苦熬了多日的她已經快要到達極限。
她知道,隻要下一次,自己的眼睛閉上,就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
莊理全程沒說話,隻是認真觀察著少女。
恰在此時,她媽媽端著一碗熱粥跑上二樓,剛進門就焦急地說道:“小暖,媽媽在街對麵給你買了熱粥,你快來喝幾口。想活著你就給我吃!多吃點!要不然你怎麼有體力熬下去?”
少女的求生欲十分強烈,一聽見“活著”二字,竟然勉強抬起腦袋,張開了嘴。
她媽媽趕緊給她喂了一口熱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