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法陣中心的莊理,通過感官共享,看見了林詩雨所做的一切。
他輕笑著讚許:“你表現得很好。不過現在,你既然已經做到這個地步,為什麼不把你老公一起帶走呢?他背叛了你,策劃了這場殺戮,主導了汪小丹的惡行,他才是罪魁禍首啊。就在此時此刻,他肚子裡還殘存著你兒子的血與肉。他才是你一生悲劇的起源!把他也帶走,你心裡的仇恨才能徹底平息吧?”
身為一個正常人,聽見這些充滿煽動性的話,林詩雨一定會激起為兒子報仇的強烈渴望和對丈夫的仇恨。
然而在長久的虐待中,她已經失去了人格,失去了尊嚴,也失去了正常的情感。劉繼祖對她越狠,她反而越離不開對方。
用一句簡單的話來說就是,她患上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她對劉繼祖喪心病狂的行徑,心裡有怨,卻沒有恨。
有時候,她甚至會覺得是自己不夠好才導致了丈夫的虐打,有錯的那個人是自己。
她不敢恨,也不會恨。
煙鬼對她的判斷從來都是正確的,她已經低賤到了塵埃裡。
於是她想也不想就拒絕了這個提議:“不,我不能傷害繼祖。他是我最愛的人,你明白嗎?”說完這話,她諷刺地笑了笑,搖頭道:“不,你不會明白,因為你是魔鬼,魔鬼怎麼懂愛?”
聽口氣,她竟然有些看不起莊理。
兩人一來一往的交談,經由法陣的傳導擴散到空中。
還未離開的煙鬼聽見這些狀似癡情不悔,實則卑賤至極的話,不由發出冷笑,“她沒救了!她是不可能去殺劉繼祖的。她一輩子都是丈夫的奴隸,哪怕劉繼祖讓她去吃屎,她也會毫不猶豫!”
煙鬼對此恨得牙癢癢。換位思考,如果她是林詩雨,她早就把劉繼祖大卸八塊了!
“你在她身上尋找通關的辦法完全就是浪費力氣!她打破不了絕望!沒有用!”又氣又恨的煙鬼大聲咆哮著。
她受夠了!
她他媽早就受夠了這沒完沒了的嘗試和沒完沒了的失敗!讓林詩雨主動走出絕望,變得堅強果敢,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就在煙鬼變得歇斯底裡,而她的同伴也都頹然搖頭時,莊理輕笑著對林詩雨說道:“我當然明白什麼是愛。既然你如此愛他,為什麼不把他一起帶走呢?你也吃掉他的肉/體,吞噬他的靈魂,把他帶到那個黑暗的國度裡麵去,讓他永遠隻能與你在一起,這樣不好嗎?在那裡,你們一家三口終能團圓,這才是最快樂的結局啊!”
他悠長地歎息著,仿佛在為這個設想而感到心馳神往。
被他的話勾起了內心深處最邪惡的欲念和最變態的渴求的林詩雨,竟然癡了。
她雙目無神地看著井口那一點點的亮光,忽然就福至心靈、大徹大悟。是啊,既然都要走了,她為什麼不把最愛的繼祖一起帶走呢?他們一家三口永遠在一起才是真正的幸福啊!
想到這裡,林詩雨的體內竟湧現出無儘的狂喜和迫切。她像個神經病一般抽搐了好幾分鐘,然後抓住扶梯,快速爬出通風井。
她要殺了丈夫!這才是最好的愛!
“你說得對,我要把繼祖一起帶走。這個世界太令人絕望了,我要帶他去和元元團聚。我們一家人一定要整整齊齊。”她氣喘籲籲地說著,然後發出了欣喜的笑聲。
聽見這神經質的“嗬嗬”聲,煙鬼等人隻覺得毛骨悚然。
他們直到此時才明白,原來規勸林詩雨竟然得從反方向下手。她根本就是個心理變態!你告訴她什麼是獨立、尊嚴和反抗,她一句都聽不懂,然而你告訴她什麼叫死了都要愛,她一秒鐘就能理解。
這根本不是正常人的邏輯!
一般人完全想不到這一點吧?
最善於掌控人心的果然是魔鬼啊!
煙鬼看著靜立於魔法陣中的莊理,忽然就產生了這樣的感悟和恐懼。
當初,她怎麼會覺得這個人是無害的?當初,她怎麼敢離他那麼近,還說了那麼多話?她心裡在想什麼,欲達到什麼目的,又懷揣著怎樣的小算計,莊理可能早就看透了吧?
想到這裡,煙鬼的後背不由冒出一層冷汗。她狠狠抹了把臉,心中後怕不已,並打定主意今後絕不會靠近這個人半步!
林詩雨爬出通風井,跑到物業中心偷了一個工具箱,然後回到自己居住的大廈,進入電梯井,對電梯做了一些手腳。
她從未學習過機械技術,卻能輕易改造任何一台機器。這些複雜的機械構造,在她眼裡就像小孩子的玩具一般簡單易控。
完事之後,她又從停車場的閒置汽車內偷了一桶汽油和一把消防錘,放置在負一層的電梯口。
然後,她用木馬軟件查了查劉繼祖的手機定位,發現他在家裡就打去一個電話,誘騙道:“老公,婆婆是我殺的。我在負一樓等你,你來吧。你知道我不會跑的,我就在電梯口。”
掛斷電話之後,林詩雨溫柔地看著手機界麵上的通話記錄,然後在老公的名字上落下一個親吻。
此刻的她無比堅信這樣一句話——愛他就要殺了他,愛他就要吃掉他的肉/體和靈魂,愛他就不應該把他一個人留在這世上受苦。
老公殺了兒子,肯定也是因為愛吧?因為太愛太愛,所以產生了永遠與兒子融為一體的欲望。
這樣想著,林詩雨竟然露出了幸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