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紅衣男子並不關心周圍有多少雙眼睛對他充滿警惕, 在場幾乎所有人都運好了內勁,身體繃直,不少手已經放在了武器上。
人人都做好了隨時動手的準備, 偏偏身為事件中心的對方看著懶懶散散, 仿佛渾身都是破綻。
但仔細一看,卻整個人又天衣無縫。
在場眾人甚至很多還沒有緩過勁來, 心中大駭。
若非少林寺的大和尚出言提醒, 他們這麼多人甚至還不知道魔教妖人已經神不知鬼不覺的來到身邊。
再加上魔教妖人鬼魅邪異的功法技巧, 若他們不是大搖大擺的出現在這裡, 而是偷偷下毒, 怕是整個議事廳內,這會兒已經橫屍遍地了。
那紅衣男子仿佛不滿於周圍的沉默, 真像個聽人說閒話說上頭, 突然精彩的地方戛然而止的樣子。
對自己的身份處境毫無自覺,還頗為不滿的瞥了大和尚一眼――
“少林寺的禿驢多管閒事, 因何要選這個時候開口?”
少林寺的大和尚沉默不語,麵上還是那副慈眉善目的樣子,可離他近的便會發現, 對方此時也並不從容。
少林的大和尚如無意外算得上在場功力最深厚的人,這樣的人越是對對手的強大有著精準的判斷。
雖然在場聚集了四門八派以及幾乎所有江湖正道門派的精英, 但卻並不能讓他們感到底氣十足。
想也知道對方既然敢大搖大擺的出現, 必定是有所倚仗的。
看來今天是不能善了了, 大和尚無奈的歎了口氣:“阿彌陀佛!”
紅衣男子卻再次催促裴涼道:“裴掌門,然後呢?”
“秋家女兒到底是跟誰跑了。”
這對現場所有俠士的藐視,讓江家的人終於坐不住了。
這裡是他江家的老巢, 今日為了接待江湖各門各派,幾乎是召回了門中所有子弟, 整個山莊防守嚴密,鐵桶一般。
又有各大門派眾多高手齊聚,原本該是除了皇宮外,天下最安全的地方。
可卻被人神不知鬼不覺闖進來,甚至第一個發現妖人的還不是他們江家的人。
江家還想領頭剿滅魔教,這第一步便是個笑話。
於是廳內江家輩分較高的有三人身形一動,轉瞬間人就出現在了大廳之外。
長劍已然出鞘,白色衣袂翻飛,騰空而起,三人仿佛配合默契,各自從常人避無可避的刁鑽角度合圍而上。
劍尖直指紅衣男子。
然而守在紅衣男子身後的四個魔教妖人卻並沒有護法的意思,仿佛衝上來的不是三個絕頂高手,而是三隻毫無威脅的螞蟻一般。
這目下無塵的態度更加惹怒了三人。
為首的江家二爺怒聲道:“魔教妖人,我等不去找你,你們竟敢過來,猖狂至極。”
“甚好,今日來了就彆走。”
三隻劍尖幾乎是同時抵達,速度之快,眾人仿佛已經看到那魔教妖人血濺當場的畫麵。
但卻是在堪堪進入對方一臂之內的距離時,那紅衣男子才慢悠悠的出手。
對比江家三人的疾如閃電,來勢洶洶,對方的動作仿佛慢得出奇,給人一種他手還沒抬起來,喉嚨可能就被刺穿的錯覺。
但江家三人就是被這懶散的動作給抵住了,劍尖再無法向前一寸。
紅衣男子閒散的抬起右手,手上甚至沒有兵器,隻食指中指兩指並攏,往三人劍陣中心一戳。
江二叔三人便如同撞上銅牆鐵壁般,真氣回蕩,震得他們臉色發白。
三人停滯在半空片刻,接著那男子又隨手一劃,三人便身形一僵,接著內勁消散,直接從空中跌落下來。
口吐鮮血,竟是一時間無法站起來了。
“二弟三弟五弟!”江掌門駭聲道。
便是他也沒法如此輕描淡寫的破開三人劍陣。
那紅衣男子一指一劃兩個動作,卻讓人看見洶湧劍意蘊含其中,真氣凝結,以氣為劍,這是已經到了棄劍對陣的地步了。
這一招讓在場高手越發謹慎了,方才以江家所說,魔教新任教主近日繼位,年少好欺,不如先教主老奸巨猾,功力深厚。
但如今看來,在場有不少參加過當年那場戰役的老人,此刻卻覺得麵對眼前的年輕教主,並不比當年的壓力來得小。
那紅衣男子倒是仍舊那副狀態,絲毫不已一舉擊敗江家三老為傲,注意力居然還在那八卦上。
再次問裴涼道:“繼續說吧,秋家女兒到底跟誰私奔了。”
這簡直讓人氣的一佛出世,可經曆江家三老之後,在場暫時沒人敢輕舉妄動。
就聽裴掌門開口道:“閣下便是聖焰教如今的教主?”
“沒錯?”
“敢問尊姓大名?”
“司徒k。”
對方臉上仿佛並沒有什麼不耐煩的,但裴涼卻沒有再多問。
她隻道:“教主想聽這江湖瑣事,若是平常,我自然樂意備上茶水,歡迎之至。”
“隻是如今場合不便,比起這區區閒聊,我更關心外麵我斬月門的弟子如何了。教主可否解惑,讓我安心落座,繼續閒談?”
周圍人這才猛的反應過來,或者說已經有反應過來的,卻不可置信。
這五個妖人大搖大擺的出現在房頂上,江家山莊巡邏把守的又不是死人,其他門派的弟子那麼多人也不是瞎的。
便是裡麵沒有發出打鬥的聲音,但以江湖人的靈敏,如今也該察覺了。
可此時外麵一片死寂,仿佛被隔絕開來一樣,誠然此時江家彙集各大門派,武力充足,但另一方麵,也更容易被一網打儘。
畢竟誰也沒有料到,這新任教主比以前的老教主更加瘋狂,竟然隻身進入這裡。
紅衣男子聞言,卻衝裴涼點了點頭:“念在裴掌門今日提供諸多樂趣,也算是一眾人雲亦雲的蠢貨中少有的明白人。”
“若裴掌門替我解惑,那麼斬月門子弟隻要不輕舉妄動的話,便安全無虞。”
周圍吸了口冷氣,沒料到對方竟然如此兒戲。
又驚怒的回頭看向裴涼,這裴掌門從議事開始便對魔教頗多回護,如今門人威脅又被輕輕放下。
陰暗猜忌以及對方率先解除威脅的不平,讓眾人將怒氣對準了裴涼。
裴涼仿佛視而不見,總歸對這些蠢貨的劣性已經有一定的認識。甚至匪夷所思那焚天門為何等到今天還沒有重回頂峰。
這都五十年了,區區資本積累和大部分豬一樣的敵人而已。
新任的魔教教主司徒k,看似仿佛對斬月門格外大方,一副對她方才有一說一的姿態有所承情的樣子。
但所謂不患寡患不均,他這大方可是將斬月門推到了不利的境地,讓她之前的姿態都白做了。
對方這陰晴難辨的心思,還有對她莫名的針對之意,倒是讓裴涼有些懷疑。
心眼轉了幾百圈,麵上倒是不做遲疑。
得了對方承諾便道:“秋家小姐與何人私奔,我也不是很清楚。”
這話一出來,明顯司徒k眼神就暗下來了,對結果不滿意的樣子。自然秋家也是如此。
不過不待他們反應,裴涼又接著道:“不過既然能讓秋小姐斷然選擇私奔,該是已經意識道家裡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她與意中人在一起。”
“這是為何?要麼秋小姐意中人身份敏感,或與秋家有著不可調和之仇,或是身份之低賤一絲希望也無。”
“否則以秋小姐素有賢名,一定與意中人做過努力。秋掌門可回憶一番近月可有人上門提過親被拒,如今銷聲匿跡的。”
秋家在江湖中算是名聲不錯的,與各門各派不說全然交好,卻沒有聽說結仇。
秋小姐不是那種經常在江湖行走的女俠,更多的時間待在家中,但如果是與家裡的下人產生私情,兩人同時失蹤,太過顯眼,秋家不是傻子的話,肯定也有所聯想,逼問貼身丫鬟便知道實情。
但顯然這方麵沒有起疑過,那麼裴涼說的可能性就大了。
秋掌門貌似想到了什麼,突然道:“是了,三個月前,一無門無派的遊俠突然上門提親,讓我趕了出去,接著在府邸周圍糾纏數月,但自從素兒失蹤,他便不見蹤影。”
“我還當他有那心便可能去魔教尋人了,想不到――”
看來是破案了,隻是沒人會信裴涼這會兒說的僅僅隻是推測而已。
在魔教眾人出現之前,她將此事說得篤定,一副全然排除魔教嫌疑的樣子,顯然是已經做過求證。
如今說話卻不乾不脆,卻不知為何收著三分的樣子。
但此時也沒空探究裴涼這區區用意,眾人現在更關心的是各家子弟。
於是各派掌門紛紛上前,與司徒k劍拔弩張道:“閒話不必多說,今日司徒教主前來,又壓下我各派弟子,是與我等有和要事相談?”
司徒k明顯一副沒有儘興的樣子,倒也知道了最後怎麼回事,可總有一股沒得到滿足的感覺。
他掃了眾人一眼,視線落回裴涼身上,對方麵色毫無不妥,但司徒k就是確定對方故意的。
司徒k心中不悅,不過時間到底有限。
幾大護法利用秘法陣型還有藥物將各派核心人物與外部聯合弟子大軍隔開,卻隻是一時。
五人隻身闖入正道聯盟議事現場,便是武功再高,也是孤身深入。利用裡外兩方互相牽製,讓在場各大門派的高手不敢輕舉妄動,但到底不能小瞧了他們。
正事要緊,司徒k便開口道:“今日前來,除了我聖焰教與各派舊人一彆二十年,甚是想念外,順道也打算問諸位討回三樣寄放於各派的教中至寶。”
“哦?此話怎講?”有人問道。
當年各大門派圍攻魔教,雙方均損失慘重。魔教雖然被逼出中原,可臨走之前卻沒有便宜了當時參與圍剿的門派。
臨走前啟動了封山大陣,那地形險峻陷阱無數的魔教山門瞬間毒霧彌漫,道路突變,唯一進出之路那萬丈深淵的吊橋被溢出的酸液腐蝕,如果不儘快撤離,被困在裡麵,便是頂尖高手也難以存活。
便是如此,當初也有不少人在撤離途中喪命,所以某些參與圍剿打的分魔教那些讓人眼花繚亂的功法武器,連城至寶的,倒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哪裡有人得了好處?這也是這次提到聯合討伐的時候,四門八派大多支支吾吾的原因。
說到底沒有好處的事,還得犧牲大批精英子弟,冒著讓門派沒落的危險,沒有足夠的利益如何能乾?
想到這裡便有人新仇舊恨湧上心頭:“荒謬,魔教之物,大多邪祟害人,便是放在我們麵前,也沒人稀罕。更不消說偷偷藏匿。”
“大夥兒不要信這人妖言惑眾,這些人此番目的,便是為了挑撥離間,破壞結盟。”
司徒k聞言卻是一笑:“沒有腦子的烏合之眾,便是聚集再多,我司徒k又有何懼?”
“不過爾等貌合神離的諸般笑料,本座卻是滿意。”
“豈有此理――”那人還待辯駁,卻見司徒k右邊一身形嫵媚的女子緩緩解下麵紗。
那女子生得妖媚多情,論相貌或許不算絕頂之姿,但渾身風情,還有那對仿佛會說話的,欲語還休的眼睛。
視線落到男人身上,便是骨頭都先酥了三分。
那人原本震怒不已的話,立馬斷了後半節,眼裡心裡仿佛隻有那女子。
一幫的掌門見狀,立馬厲聲開口:“凝神,切勿與那妖女對視。”
可為時已晚,隻見那妖媚女子朱唇輕啟,緩緩呼氣。
便是沒有走近,仿佛都能聞到那勾魂的馨香。
數位站得較近,功力不深的俠士,頓時精神恍惚,臉上露出傻笑,哪裡還有大敵當前的樣子。
若是此時周圍有敵人,一刀下去,這些人怕是早已殞命。
這些人的掌門倍感丟人,還是丐幫的幫主站出來,那老叫花子哈哈一笑――
“色是刮骨刀,碰不得碰不得,莫如好酒好肉在手,自是百毒不侵。”
這聲音與方才大和尚一樣,被注入了內力,驚得那些個失態的弟子陡然驚醒,一看自己竟已經不在原地。
而是不知死活的靠近幾個妖人,幾人甚至直在對方視線之下,對方隨便一個掌風下來,以方才的狀態便可震碎他們的天靈蓋,頓時羞憤同時又冷汗不已。
正道這邊連連出醜,然而司徒k卻連動都沒動一下。
他單手支撐著下巴,似笑非笑的看著眾人:“幾位掌門自持身份,任那烏合之眾叫囂不前,是打算與我等拉鋸數日不成?”
這怎麼可能?外麵的弟子生死不知,便有知道這魔教怕也不會真如表現的這般從容的,也不敢拿這麼多門內精英弟子的性命開玩笑。
江家本欲開口,可江掌門話都沒說出來,就被司徒k打斷了――
“穢亂無恥之輩不配與我相談。”
江家還有心統領正道剿魔的,可對方竟直言他不配,這讓他們如何能忍,更何況還有三人被重傷在前。
江掌門便道:“諸位掌門,這魔教妖人不過是徒有其表,如若他們真有本事一力對抗我等,便不會在這裡廢話了。”
“我等這就聯手,先拿下這些妖人,他們的妖法自然不攻自破,也好早早確定外麵弟子如何。”
這說法倒是受到了好幾個門派的支持,同為四門八派的無極派最為主動。
無極派掌門掠身出列,運起門中掌法便衝司徒k襲去,在此之前,大義淩然的揚聲道:“四門八派掌門精英齊聚在此。”
“不過區區五個妖人,竟推脫阻讓,各謀其利,讓這妖人牽製不前,何其可笑,簡直是我正道恥辱。”
話音剛落,那排山倒海般壓下的掌勁已經和司徒k對上。
無極派掌門絕對是無可置疑的絕頂高手,對方數十年鑽營門派至高心法無極功,傳言他是開山先祖外,天資最高的奇才。
近年來甚至將門派心法進行改良精進,自創無數絕頂招式,若非無極派在四門八派中算是根基最淺,單論掌門實力,在四門八派中絕對列入前三。
因此他和方才江家的三人可不一樣,便是司徒k眼神也認真起來。
他還是沒有用兵器,以指為劍,瞬間就與對方過了好幾招。
無極掌猶如山巒壓頂之勢,對比他指劍的輕描淡寫,仿佛隨時都能摧毀那輕飄飄的招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