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裴涼正忙著呢。
從江家回來之後,裴涼沒有如同其他門派掌門一樣,或是因魔教的威脅心驚謹慎,或是本身在江家受到衝擊,回去之後門派就陷入了內部紛爭。
像是藥王穀和無極派,藥王穀死在無極派掌門手中的是穀主的胞兄,兄弟倆自小感情深厚,自然不會這麼輕易放過邱掌門。
即便對方在江家已經被司徒琸廢去雙手雙腳,可這二十年的沽名釣譽,光鮮顯赫,相對於深埋魔窟活活餓死的兄長,都顯得便宜他的。
無極派自然明白藥王穀不會善罷甘休,那邱掌門如今雖則是個廢人,但不可否認,他利用聖焰功為門派這些年帶來的益處還有經營的威望,不是一朝一夕會崩塌的。
且此人心性狡猾,早知讓藥王穀這麼回去,接下來無極派麵臨的必將是來自他們的重重針對,更何況無極派還得回去鞏固防禦,時刻提防那魔教教主殺上門。
邱掌門自知無極門如果不想從此沒落的話,便不能陷入魔教和藥王穀的兩麵夾擊之中。
於是便想出毒計,派出高手喬裝改扮,趁機在藥王穀回程路上,給藥王穀上下下毒,又偽裝藥王穀弟子,在與藥王穀素日有糾紛的門派中作亂。
還聯係門內暗部勢力,在藥王穀的主要產業中肆意搞破壞。
藥王穀到底沒有料到對方如此無恥,這麼乾脆就撕下了臉皮,一時間猝不及防,吃了不少小虧。
但到底也不是吃素的,這反倒更加堅定了藥王穀報複的決心。
甚至短時間內收攏一切勢力,集中攻擊無極門,一時之間兩家門派發生數場大大小小的爭鬥。
兩派弟子在外相遇,均是兵戎相見。
最後眼看就要發生正式大戰,還得少林寺和丐幫等隱形大哥出來協調,無極門在重重壓力下隻得妥協。
換下邱掌門交於藥王穀處置,而藥王穀也承諾此事止步於此。
但到底深仇大恨已經結下了,那邱掌門雖然最後還是被當做棄子拋了出來,可他即便是廢人,這些年為門派做出的貢獻不小也是事實。
更不用說他多年經營,自然不會缺少死忠,於是便是麵上事情已經結束,可無極門還是有死士屢屢潛入藥王穀,試圖救邱掌門出來。
更有極端的在外誅殺藥王穀弟子和經營產業的人,那衝突是幾度壓下又冒出來,用不共戴天形容也不為過了。
再來峨眉派和千鶴派,這兩派倒是沒有如同前麵兩個一樣,直接結成死仇。
但千鶴派掌門也是利落,回去之後直接親自登門,帶上了一份頂級毒藥,也是飲之會令人暴斃的劇毒。
雖然沒有無相神水那般神鬼莫測,防不勝防,但態度也很明顯,就得讓玉清師太一命償一命。
而峨眉內部的態度也分為兩派,一派認為玉清師太罪無可恕,便該下去向玉若師姐懺悔的。
一派認為峨眉好歹乃四門八派之一,名門大派,一派掌門便是再如何犯下罪過,也不應該由其他門派來判處死刑。
便嫌千鶴派手伸得太長了,雖則當初千鶴派掌門與玉若師姐有婚約,但到底還沒有成婚,如今怕是霸道了些。
且玉清雖然天賦不算絕佳,但這些年也算將峨眉派經營得僅僅有條,武力在四門八派中不算頂級,但作為一派掌門,也算夠格。
處罰是可以,可如今麵臨魔教威脅,各門各派每一個高等武力都是寶貴的,便是將她千刀萬剮,玉若師姐也回不來,還不如削去掌門之位,軟禁在峨眉潛心修行。
這種想法的便比較務實了,但客觀來說,也是放眼於整個幫派。
除了這兩個聲音外,再有年輕一輩根本不知道玉若仙子,隻認掌門的也開口維護。還有最後一種就比較尷尬了——
那就是跟玉清師太一樣,跟江遜有私情的,如今看自己掌門的態度,那簡直是一言難儘。
整個峨眉亂做一團,千鶴派又態度強硬,雖則不像無極派和藥王穀一樣兵刃相見,但背地裡的暗流湧動,也不會少到哪兒去。
這番形勢之下,短期結盟自然不可能,至少四個門派的無暇他顧,讓四門八派想強行組織也不成。
更何況各門各派還得盯著這幾家,以免真的掀起了江湖紛爭,讓整個正道陷入混亂。
那到時候就不是他們琢磨剿滅魔教,而是魔教趁著千載難逢的機會,將他們逐個擊滅了。
這個情形之下,裴涼在乾什麼?
她在做飯,從江家回來後,裴家上下就開始跟她鬨彆扭。
主要是聽到那險象環生的場景給嚇的,尤其得知裴涼還一挑三對上那些凶殘的魔教護法。
身子最弱的青衣當場給嚇得昏了過去,紅袖也以淚洗麵。
各房的小妾姨娘庶弟庶妹還有侄子侄女紛紛過來看她,一頓飯的時間,裴涼這兒收到的湯水點心護身符香囊便不計其數。
裴家的人是真跟她處出了感情,更何況不論感情,有這麼闊綽大方,心胸寬廣的家主,對於每個人都是三生有幸的。
失去裴涼,他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於是這幾天為證明自己無礙,也為了安撫眾人,裴涼很是展示了幾把。
將一家子嚶嚶哭泣,喂到紅光滿麵。
仿佛全然忘了那魔教教主說過要找她的話,在一眾憂心焦慮的掌門裡,算是畫風離奇了。
得知韓未流找回來的時候,裴涼自然是高興的。
好在她手裡忙得差不多了,便交代紅袖道:“再一刻鐘後起鍋就行。”
說罷便迎了出去。
韓未流前幾日通過司徒琸的視線,自然已經見過裴涼。
對於她相較三年前越發驚豔的長相氣度,心裡不是全然沒有觸動的。
如果用時髦一點的說法,那便是裴涼這人長在他的審美上的。
否則以前韓未流也不會對其一見傾心,非卿不娶。
後來家族滅亡,裴涼的存在變得複雜微妙,韓未流自然不再放任自己的喜好。
但卻發現對方較之以往,更加引人注目,讓他挪不開眼睛。這裡麵甚至已經與外表吸引無關。
此時三年過去,韓未流自認能平和的麵對對方,但見斬月山莊大門開啟,穿著隨意,身上還帶著一股好聞的煙火氣息的裴涼。
韓未流心裡的觸動不是一星半點。
他甚至有種錯覺,如果沒有發生滅門慘事,如果他父母家人尚在,如果他此時已然和當初定下婚約的未婚妻完婚。
那麼是否也如今日這般,或許他遠行之後回到家,第一個便是帶著煙火氣的她出來迎接自己。
但這錯覺隻出現了一瞬,甚至韓未流都感到荒唐可笑。
莫說二人現在關係尷尬,便是裴涼,以她表現出來的聰明野心,也不會是在家中等待的那一個。
韓未流笑了笑,衝迎出來的裴涼道:“好久不見,裴掌門近年可好?”
但韓未流沒有料到,裴涼竟對他半點不客氣,壓根沒有三年未見的生疏尷尬,仿佛他們分彆隻在昨天而已。
對方一來就拉過他的手,韓未流都有些懵。
便聽裴涼聲音裡帶著笑意:“你可算來找我了,我都等得快不耐煩了。”
說著便拉著他的手將他牽進了山莊。
韓未流這會兒渾身注意力都集中在手心上。
她的手纖細修長,但卻並不柔軟,手心還有明顯的繭子,觸感無疑是有些粗糙的。
這時候她身上仿佛全然沒有了以前的細致嬌嫩,在三年前,她可是習武鮮少動兵器的,就是怕兵器會將自己的手磨得粗糙。
但先前在江家見到的,她如今深厚的功力和高絕的武藝,可見她如當初所說那樣,深諳自己的弱小。
這三年來想必是如同自己一般,日日苦練,方有如今的成果。
她的手不再觸之綿軟讓人憐惜,但卻讓人倍感溫暖。
韓未流一時有些恍惚,甚至都忘了自己來做什麼的,而現在他們這樣子,顯然一點都不合適。
就這麼被拉著來到了後院。
此時菜已經上桌了,裴家一家子基本上都在。
分為兩桌,小妾姨娘坐了一桌,而裴涼和庶弟庶妹還有侄子侄女們坐了一桌。
見韓未流進來,眾人視線落在他身上,目光炯炯的盯著他。
韓未流頓時覺得有些尷尬,這些人眼裡倒是沒有多少敵意,更多的事警惕。
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小點的幾個手裡攥緊筷子,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
合作是警惕多一個人搶食來了。
紅袖跟青衣僵笑著給他添了副碗筷:“韓公子請!”
撞上飯點就是尷尬,可韓未流也隻得客隨主便了。
裴涼作為家主,一上座,說了句開動,兩桌的人便大快朵頤起來。
看得韓未流是歎為觀止,不清楚的還以為裴家一天隻開一頓飯似的,但見裴涼那些庶弟庶妹對她的維護依賴,也不像虐待了他們吧?
抱著這樣的疑惑,韓未流伸出了筷子——
然後整整一頓飯的時間,韓未流都迎接了坐在旁邊的裴文裴武那副‘你不要臉’的表情。
畢竟他如今的功力,用來搶個菜,倒還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不過也是真的好使。
吃完飯不顧眾人的嘀咕,裴涼將韓未流帶到了自己院子裡。
她衝對方笑了笑:“你趕路過來累了吧?先去洗個澡。”
韓未流心道這也不至於,他上門正經談事情的,一會兒還得跟裴涼解釋當年那場誤會,實在不必這般客氣。
便道:“不必,先前餐桌上失禮了,此次前來,韓某便是有事與裴掌門相商。”
裴涼卻伸出食指堵住了他的嘴唇:“去洗洗風塵吧,正好我身上也滿是油煙,有話一會兒再說。”
見她這般,韓未流竟也沒法拒絕,畢竟客隨主便,人家一身油煙,總不能強拉著人說話吧?
便隻能跟著紅袖青衣,被帶到了一個浴池之中。
裴涼要說跟前任裴掌門唯一的相似點,就是生活奢靡愛好享受了。
甚至她比裴掌門更會享受,因為她更會賺錢,花起來自然更加肆無忌憚。
她現在住的院子是屬於掌門的,被她重新擴修裝潢了一翻,新挖了一個水池,還修了兩個浴池,引入了溫泉水。
經常在溫泉內享受紅袖青衣的按摩熏香,與美人嬉笑打鬨,彆看她習武艱苦,日子卻一點不艱苦。
白天苦行僧,晚上昏君一般。便是裴大伯都對她這矛盾的自製力嘖嘖稱奇。
韓未流被帶入的客浴,修建得也是雅致精美,風格是他沒有見過的,非是中原風格也不是西域風格,不過看著卻很舒服。
一眼望出去,整個斬月山莊絕美的山景儘收眼底,令人心曠神怡。
這裡也有一麵巨大的琉璃鏡子,竟是比魔教那塊更大,淨度清晰度更高。
看來果然如魔教的情報所了解的,裴家近年蒸蒸日上,產業勢力擴張三倍不止,盈利更是難以估量。
甚至與朝廷都有緊密聯係,不再是單純的江湖草莽了。
對方在四門八派的集會中,為魔教正名時屢次提到過六扇門,想來也是近年與朝廷建立關聯的一環而已。
正心思遊轉,卻聽見旁邊傳來一聲冷哼。
韓未流回過頭,就看到那個長的豐滿嫵媚的女子來不及收回的妒意,旁邊那個青衣女子見狀掏了掏她的手肘,示意她收斂脾氣。
但看臉色也是不服氣的。
二人將手裡精美木盤拖著的皂物香片,還有瓊漿玉露水晶杯放到浴池邊上。
做出恭敬狀道:“韓公子慢用,我二人便先出去了。”
待退出浴房,那個紅衣丫鬟便忍不住了:“真是好福氣,竟能得小姐臨幸。”
青衣女子的聲音無奈想起:“唉!彆想了,你我二人隻是丫鬟,有幸得主子憐惜,早該心滿意足了。”
“小姐這三年來一心修煉神功,無心男色,可又不可能做一輩子苦行僧。”
“便想開一些吧,至少這韓公子模樣俊俏,比那姓江的來曆乾淨,也不算辱沒了。”
“哼!我就是不服,若你我二人是男子,必定得死死把住小姐的心,豈有這些人的機會?”
“唉~,來世,好好投胎吧。”
韓未流:“……”
這怎麼跟他三叔的兩個通房得知三叔房裡將迎來主母一般?
韓未流一下子頭皮都炸開了,這兩個丫頭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或者說——是不是他把事情想太簡單了?
可人都到這兒了,不下水清理一番又顯得失禮,索性自己武功高強,便是裴涼有所誤會,自己堅持之下,也無甚好說。
於是韓未流最後還是脫了衣服,下了浴池。
裴家那皂物香片倒是比魔教裡備的還要好用,韓未流感到驚奇,以魔教的財力,司徒琸一教教主,用度肯定是極儘奢華。
購置的必定是當世頂級的奢侈物,但竟然比不上裴家的?
還有那杯子裡的美酒,竟然比一般酒液醇厚得多。
韓未流家裡沒有出事之前,也是肆意灑脫的好酒之人,這些年一心複仇,變得低調自律,這會兒倒是被難得的美酒勾起了回味。
一邊泡著溫泉,不知不覺一壺酒已經下去了。
等起來的時候,都有些微醺,頓時大感失態。
不過好在他功力深厚,等出出了浴場,至少麵上是看不出不妥之處的。
接著就被兩個丫鬟帶到了裴涼的房間。
兩個丫頭退出去的時候,甚至替他們關上了門。
韓未流:“……”
這樣下去不行,他並未打算與裴涼再有男女之間的牽扯,便不能瓜田李下,壞她名聲。
便開口道:“裴掌門,不若我們移步正廳——”
話沒說完,見裴涼起身,來到他麵前,壓下他的後腦勺便覆上他的嘴唇,來了一個綿長的深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