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江念這會兒就想脖子被掐住...)(1 / 2)

在酒樓討生計的, 一般除了大廚待遇格外優厚,能夠支撐一家老小在城中生活。其他小工夥計一般都是跟吃跟住,趁著年輕的時候積攢銀錢, 日後年歲大了, 體力精力和外在要求跟不上,都會回鄉下老家娶親過日子的。

像天香樓原本跟隨裴家的這班人馬, 包括林廚在內的幾位大廚, 其實在天香樓易主後並不缺去處的。

畢竟靠紮實手藝吃飯的人, 在同行酒樓找相當待遇, 甚至自己利用積蓄開個小店謀生問題也不大。

在見識魏家刻薄之後, 陸續離開的大廚和夥計也有一些。像林廚這樣還苦苦支撐的,非是在彆的地方找不到出路, 而是惦念著當初裴大廚的舊恩, 還有對自己奉獻了一輩子天香樓的感情,不忍其沒落罷了。

最後也抱著裴小廚會東山再起, 回來重振昔日‘天下第一樓’的希望而已。

而其他夥計也要麼是裴家同鄉的機靈子弟,要麼是年少時走投無路裴大廚給口飯吃活出來的。都是幫裴家撐著天香樓,否則以魏氏的刻薄, 真還不如回鄉下種田呢。

至少不用受那無恥婦人的鳥氣。

裴涼當初雖擺了魏家一道,但這期間, 這幫裴家的老班底也不是白拿錢不乾事的, 就魏氏那極儘克扣的本事, 還真沒人占她什麼便宜。

反倒是被裴涼連累,讓眾人窩囊了這好幾年。

對於這種忠實可靠的員工,裴涼自然不會薄待。

於是出了天香樓的門, 她便帶著一行人浩浩蕩蕩的來到了新樓的後院。

門麵雖還在裝修,但後院卻已經布置好, 可供員工居住。

甚至因為新酒樓的前任屋主做生意的時候,一家子便是居宿於後院,這邊的麵積比天香樓後宿麵積更大,居住條件更好。

一眾人進去之後,隻被這乾淨彆致,格局寬敞,家具床榻都簇新舒適的院子給驚著了。

哪有跑堂夥計住得這麼好的?一時間眾人有些不確定。

裴涼笑道:“先去挑自己的房間吧,幾位大廚和家人單獨一間,其餘單人者二人一間。”

彆的酒樓,一整個店的夥計給張大通鋪不錯了,這種地主家小姐少爺都住不上的漂亮屋子,他們二人一間?

有人忍不住好奇打開一間門。

好麼,床都是單獨的,正經的床,不是尋常一塊板子搭起來那種。被褥枕頭簇新,裡麵棉花填得足足的,一看就舒服暖和。

還有一個大櫃子,供人放衣服。

不是他們說,他們那幾件粗布麻衣,倒是辱沒了這麼好的櫃子。

除了其他家具小件以外,每個房間還放了恭桶,這樣一來晚上起夜就方便了。尤其大冬天,起夜可不好受,萬一跌倒不是好玩的。

裴涼見夥計們遲疑,笑了笑:“自己挑吧,安頓好了我讓人一會兒陪你們去對麵把行禮般過來。”

又對林廚幾位有家眷的大廚道:“幾位叔伯暫時退了外邊的租房吧,把家裡人帶過來。”

“放心,您幾位的房間已經隔出來了,肯定不如租屋寬敞,不過居住倒也不妨礙。”

豈止是不妨礙?

京城地貴,如今世道亂,租金更不便宜。

他們外頭租的小院倒是寬敞些,但哪有這裡的院子精美舒適?

再進分給主廚的房間,那幾個房間應該是前屋主老板及其子女住的,很是寬敞。

比如林廚這間,本就格局方正,整潔精美。地麵鋪好細心敲打嚴絲合縫的地板,房間根據他家的人口隔出三間。

每間房都放了已經鋪好床褥的床,分彆他們夫妻和一子一女的。

其中一子一女的房間因為性彆不同,裝飾布局又各不同。林廚不知道怎麼形容,隻知道自己閨女兒子見了肯定喜歡。

他長女如今待字閨中,正是說親的年紀,屋內有不少絲線針籠布絹等物,喜愛做針線的長女肯定愛不釋手。

而次子正在讀書,房內便準備了書桌書架,文房四寶一樣俱全,甚至書架上還有不少他沒舍得買的書籍。

光是那架書便價值不菲,林廚頓時手足無措:“這,少東家,如何好意思。”

其他幾位主廚出來後也如此反應。

裴涼笑道:“當日我裴家沒落,又懾於魏家人脈,遠走他鄉。”

“隻因我裴涼一句話,眾位便明明身負精湛手藝,卻甘心留在那已然小人當道之地。幾年來受儘苛刻與欺辱。這份恩義,我裴家決計不敢忘。”

“這幾年雖是替魏家做事,但若無我裴家情分牽連,如何有必要受這份委屈?因此這些年的薪餉,也是該補發的。”

裴涼說完,便有幾人抬了個箱子過來,箱子打開,裡麵全是白得晃人眼的銀兩。

眾人倒吸一口氣,裴涼卻笑道:“放心,賬房都記得清楚呢,隻是合起來看著多而已。”

如此一來,在場跟裴涼出走的人,一時間仿佛踩在雲端。

待那邊賬房再三唱名催促去領薪餉,這才反應過來:“誒!”

他們方才在天香樓一時激蕩,跟裴小廚出來後不是沒有擔憂的。

一則裴富貴當初把裴家敗得隻剩空殼,區區幾年時間,裴小廚攢下的家底怕也是有限,而魏家即便生意冷淡,卻常有貴人打賞。

兩家鬥了起來,沒有足夠家底支撐,怕是艱難。

二是那魏氏與南城地痞頭子厲深勾結,一幫無賴地痞供她使喚,以魏氏的歹毒小心眼,怕是會指使人上門騷擾。

一般小工夥計也就罷了,吃住在酒樓左右躲著不出門就是。但大廚們可大多是拖家帶口的。

誰曾想少當家早就想到這些了。

如今跟著出來的夥計已經一改憂色,對今後新樓的未來信心滿滿。

一個個一口氣領了幾年的薪餉,都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幾年來受的委屈仿佛蕩然無存了,放好錢後高高興興的跟著少當家派的人手去對麵搬行李。

那魏氏原本還想使絆子,豈知陪護他們的人可不是吃素的,很是讓他們揚眉吐氣了一番。

不過林廚他們還有一樣擔憂的地方――

“你心有成算,既然這時候回來,想必是做了萬全準備。”

“不過想重振天下第一樓,最終得以廚藝服眾。否則你今日對姓魏的多加挑剔,開業後她照樣可以如此。”

裴涼聞言轉身進了後院的廚房,用趁手的材料做了幾道菜。

然後捧到幾位大廚麵前:“幾位叔伯這幾年冷眼旁觀,對魏小廚的技藝水平想必心知肚明。而對我卻還停留在數年前。”

“今日準備不足,但這幾道菜我以前常做,想必幾位還記得我當初的火候,便品品這幾年我有未虛度。”

其實都不用下口嘗,單看她行雲流水的刀工控火和掌勺,幾位經驗豐富的大廚便能看出與當初的天壤之彆。

果然,菜一入口,那火候調味,對口感出神入化的把控,普普通通的幾道家常菜,卻鮮美得讓人失態爭搶。

林廚幾人再無二話,隻是吃完幾道菜後,便催促道:“七天後才開業?能提早不?”

提早是不可能的,畢竟裴涼剛回來,新店瑣碎的事務還有她彆的事情打算,一股腦堆上來,總得全麵梳理。

不過七天後,在鞭炮聲響,紅綢揭下的熱鬨中。‘天下第一樓’正式開張。

身著統一乾淨筆挺製服的夥計於門後兩邊一字排開,人人手臉白淨,身上是乾淨的皂香,頭發整齊的梳攏到腦後,並用頭油固定散毛,看著就乾淨放心。

早已圍觀等候的客人陸續入內,店內頓時有序的忙碌起來。

眾人一看,果然這天下第一樓內部裝潢格局與天香樓彆無二致,夥計也都是熟麵孔。

如不是暫時停業的天香樓就正對著大門,抬眼就能看見,眾位客人恍惚還以為這就是天香樓內呢。

今日來的客人基本都是了解這兩家事情始末的,看熱鬨動機大於吃飯。

就連當初的評委之一顧修,也不知道從哪兒聽到消息,帶著隨從搖搖擺擺的進了門。

裴涼對這位自然印象深刻,笑道:“顧老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顧修擺了擺手:“前幾年你做菜不如何,倒是鬨出來的熱鬨挺好看。如今你也算苦學歸來,這次可彆光樂子好看,畢竟你這裡是吃飯的,不是戲院。”

裴涼道:“不敢狂言,隻幾年所學,靜候顧老爺品評了。”

顧修正要上樓,就看到魏映舒和一眾年輕子弟過來。

他立馬來興致了。

要說那魏小廚,廚藝確實不錯,便是他嘗儘人間美味,也不得不說這是罕見的天才,如果潛心打磨,日後成就必不可限量。

隻是這姑娘有些邪門,那些個愣頭傻小子有一個算一個,見了她跟被勾了魂一樣。

本來一介民女,看上了,收入後宅也就罷了。隻是個個卻非要以正妻之禮待之,明明不少小子家裡早有通房美妾,在魏小廚麵前卻做那未經人事的蠢,仿佛以前的竅白開了。

一群對家裡親娘都沒這儘心的玩意兒,談起了‘敬重’,更有揚言魏姑娘於他如雪顛之花,需珍而重之,不可褻瀆。

這麼多人爭風吃醋,居然也相安無事。

那些傻子不是沒有家中長輩想過雷霆手段的,但拘禁毒打他們自個兒可以,敢打魏姑娘的主意那便是親娘不認要死要活。

這邊想動手有那邊護著,那邊忍無可忍這邊又無可奈何了。

在顧修看來,簡直比那傾城花魁,還有禍國妖妃還要邪門,於是除了吃對方的菜,其他的倒是敬而遠之。

這會兒見他們來,顧修便道:“他們坐哪兒?我要坐他們附近。”

這群人明顯來砸場子的,為了把事情鬨大,自然不會去包廂,顧修乾脆也不去了。

魏映舒此時已經來到裴涼麵前,似笑非笑道:“裴姑娘,開業大吉,這廂給您賀喜了。”

“魏姑娘這心意不誠。”裴涼笑道:“即是賀喜,哪有空手而來的?”

“客套一句罷了,竟還伸手要禮,倒是好笑。”有個倨傲年輕公子開口道。

裴涼不以為意:“卻是我的錯,是我記差了,魏姑娘早便隨了重禮,今日到來我自該竭誠歡迎。”

“你――”

誰不知道她七天前幾乎挖空了天香樓?致使天香樓現在還無法恢複生意。

魏映舒自知磨嘴皮子,一幫人都不是裴涼對手,便收斂了笑容:“裴姑娘客氣了,今日我們隻以客人身份單純吃飯而已,裴姑娘不會不歡迎吧?”

“自然不會,幾位請進。”

魏映舒一行的到來,整個酒樓氛圍一變,仿佛大菜上來的樣子。

此時多數客人已經點好菜,等待之餘,跑堂夥計上了開業特供小食給眾人開胃。

每桌是一碟炸酥肉,一碟涼拌脆藕,還有一碟醬黃瓜。

原本開胃小菜是沒多少人在意的,大夥兒注意力都在魏映舒一行身上呢。

直到有人閒著先嘗了口酥肉,頓時眼睛一亮,然後鬼祟的看了眼同桌的夥伴,丁點不聲張,隻一塊一塊的迅速往嘴裡夾。

旁邊的人跟他說話半天沒得到回應,回過頭才發現,好家夥,嘴都快包炸了。

一見他回頭,更是加快動作,生怕被他搶了一般。

那客人大喝一聲:“你吃甚獨食?給我留點!”

接著將那最後一塊驚險的搶過來,塞入嘴裡。

麵衣金黃微焦,是炸物最好的色澤,一口下去便是鄰桌都能聽到清晰酥脆之聲。外皮香脆銷魂,內裡肉汁迸發,咀嚼之中將兩者混合,唇齒留香,延綿不絕。

隻兩口下去,一小塊酥肉就沒了。

這都不能用意猶未儘來形容,簡直就是饞蟲躁動不堪安撫。

那客人對吃獨食的同伴怒目而視:“怪道你不說話,原來偷吃,你給我吐出來。”

這樣的畫麵整個酒樓不止他們一桌,旁的人見了,也立馬嘗試,頓時將翹首以盼的熱鬨忘到九霄雲外。

顧修連吃幾塊,也有些意猶未儘。

他道:“這炸酥肉雖然做法簡單,但這等品相,還是我生平嘗過之最。”

親信隨從道:“簡單的炸物而已,老爺何至於如此。”

顧修搖搖頭,笑道:“正是越簡單,越好看出差距。”

“這酥肉選材嚴格,肥瘦相宜,炸之前定是以薑蔥汁及數種鮮香料醃製,這一步不難。”

“接著裹麵掛漿,那麵粉的均勻乾濕保管分毫不差,乾則酥肉易柴,濕則肉質疲軟。裴小廚這道炸酥肉,則是乾一分濕一分都無法還原這完美品相。”

“再到最後炸製,一輪炸熟,二輪複炸炸香,這麼多酥肉,定不會小鍋小份,菜量越大便越不好把控這是常理,而裴小廚這邊,卻照樣把控得絲毫不差,可見對油溫火候的控製簡直爐火純青。”

“最後炸物多油膩,這酥肉起鍋後卻無多餘油脂纏連,加上麵衣裡混合的,敲碎的花椒碎,椒麻香爽,讓人停不下來。”

“看來裴小廚這幾年是沒耽誤的,今日除了熱鬨,倒是另有期待。”

隨從便笑:“好吃那老爺便多用幾片?”

顧修擺手:“不了,腹中容量有限,一道小小開胃菜尚且如此,我得留著肚子多嘗嘗的,你們也嘗嘗吧。”

顧修這種見慣場麵懂得克製的老饕尚且如此,其他客人作何反應可想而知。

好幾桌為了搶最後一塊酥肉差點打起來――

魏映舒見這可笑之狀有些不信,不過是些品味有限的老百姓,吃過多少好東西?區區酥肉也當寶。

但她嘗過一口,捏著筷子的手緊了緊。

外行看熱鬨,內行看門道,單是這倒小食,她已經可以確定,裴涼這幾年進益不淺,已非當初可比了。

因此魏映舒實在慶幸,慶幸自己沒有輕敵,早做了安排,否則的話――

此時第一道菜端了上來。

那是最早進來的一桌客人點的一道清蒸魚,按理說這道菜不管是色香味,都不像其他色澤香味濃烈的大菜一般,有著強烈的衝擊力。

尤其酒樓飯館這種飯香交織的地方,其實很難單獨聞出來。

可當上菜小二捧著魚盤經過的時候,所經之處,那極致的鮮香像鉤子一樣,把人的心勾得七上八下的。

不少人忍不住伸長脖子,隻見那道清蒸魚整條形態完美,魚皮完整光滑無褶皺,可見刀工與蒸魚時機都好。

魚的表麵有層瑩潤的光澤,細絲蔥白鋪撒在上麵,幾粒鮮紅辣椒圈點綴,讓人食指大動。

豉油將魚身半淹,表麵是一層剛剛淋下的熱油,使得蔥香未與魚鮮味完美調和。

魚肉豐盈有彈性,隨著小二的步伐微微顫抖,讓人恨不得立馬伸筷夾下一塊,放入嘴裡,定是那極致的嫩鮮。

點這道魚的客人也這麼想,上魚後便不等彆的菜齊上再動筷,而是迫不及待的開動。

果真是入口無一絲殘腥,隻留那被催發到極致的鮮,混合秘製豉油的醬香以及蔥絲的嗆香,簡直鮮得讓人想吞下舌頭。

但此魚有刺,吃時方需謹慎。

那客人將魚肉抿了一下,發現肉中果然有東西,以為是刺吐出來,卻發現那物細長偏紅,質地略有韌性卻不硬,在魚肉中一股鹹香和果木的煙熏香味混合,這才有了格外銷魂的一道清蒸魚。

“這,這是火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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