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麵上覆著一塊麵紗,但視線始終在裴涼身上。
眼神勾魂,極儘魅力,仿佛凝成實物的話,就直接把涼王給拽過去了。
裴涼挑眉,這才像是真正引誘人的樣子啊。
哪裡像方樓主這般,便是表情聲音再做癡怨挽留,但眼神和渾身氣場卻寫著抗拒的。
漣漪公子這一身裝扮倒是跟上上個世界的司徒k有點像,不過氣質就是完全不同的兩個類型了。
倒也不妨礙裴涼憐惜一下美人。
便從手上直接薅下一個扳指遞給紅袖道:“賞。”
花樓恩客賞賜自是會唱報的,一來顯示花魁千金難求,二來也煽動客人們的虛榮心和競爭心理。
涼王的貼身之物,哪件不是價值連城?
眼光毒辣識貨的龜母接過的時候,手都是顫抖的。
那漣漪公子自然是心花怒放,仿佛樓主這難以撬動的靠山已經鬆動了一般。
欣喜之餘,暗暗的瞥了方樓主一眼,裡麵作為風光無限的花魁的傲慢得意不加掩飾。
方樓主捏了捏扇子,唇角勾起,看著有幾分嘲諷之意。
若真能把她勾走,那倒是他的大恩人了。
方樓主知道自己方才那話是急了,不過機會實在難得。
蘇公子何等高傲之人,眼中揉不得塵沙,便是涼王是青樓常客這事不是秘密。
可以他的驕傲,容得下他這卑賤之人從太女的口中說出來?涼王帶太女結識他這種人又是將正夫置於何地?
雖然希望渺茫,但願有用吧。
正漫不經心,便聽到一聲木頭斷裂的聲音。
眾人抬頭,是舞台上方的空台,用作吊繩或者掛紗幔的地方塌了。
說白了就是用來承重,做些簡單特效的地方。
一個細小的人影從上麵摔了下去。
方樓主並沒看清對方的臉,但僅憑身形和穿著便能認出是誰。
他臉上露出驚惶之色,可聲音還沒出口,旁邊便刮起一陣勁風。
刮得人臉疼。
轉瞬的功夫,涼王已經消失在身旁,下一瞬出現在斷裂的台子下麵。
一把接住了那人影,然後胳膊以看不清的速度揮舞幾下,那隨著掉下來的幾塊木頭碎屑和用了綁物的石座便被揮開。
一身華衣,尊貴卓絕,氣勢凜然,行動之間輕描淡寫。
比起那尋常的庸俗之輩,這是何等的天人之姿?
在場整個漣漪樓的相公看著涼王殿下,無不是眼神發光,神色愛慕,管她客人還在不在側,是沒了半點職業素養的。
裴涼將懷裡的小孩兒提拎了起來,看著跟三皇女年紀一般大的樣子,還是個少年人,骨骼纖細都沒長開呢。
“阿拾!”方樓主劫後餘生的聲音傳來。
他這會兒臉色還是慘白的,三步並作兩步衝了過來,慌忙查看少年身上,見確實無礙才鬆了口氣。
然後這才反應過來什麼一般,突然臉色大變,看向裴涼的時候,整個人臉色都是有些扭曲的。
裴涼心裡產生了興味,還沒說話,手上就一疼。
是那少年一把打開自己的手,然後從她懷裡跳了出來。
一臉防備的瞪著她,臉色有點紅。
方樓主連忙將他攬進懷裡,不讓他那放肆的表情被涼王看到。
臉色擠出笑意:“這孩子頑皮,讓殿下受累了,奴罪該萬死。”
“方才殿下徒手打開石頭,恐手臂負傷,殿下還是與奴上樓,好讓奴給您看看?”
這反應,有意思啊。
裴涼笑了笑,點頭道:“好啊!”
方樓主微不可查的鬆了口氣,正要嗬斥少年退下。
就聽涼王道:“不過這樣一來,我小妹就無人作陪了。”
“周圍一眾美人好是好,卻是不合適,正好此子活潑好動,與眾不同,便由他帶著我小妹玩玩吧。”
涼王的話他當然明白,太女殿下一看就還是不通人事的小孩兒呢。
怕被樓裡纏人的小妖精帶壞了,阿拾卻不同,看著放心些。
方樓主攥緊手裡的扇子,瞬間又鬆開,不露端倪。
怎麼都好,隻要不是涼王。太女小孩兒心性的,就當普通玩樂了。
便順了順阿拾因為墜下來有些亂的頭發,交代道:“殿下吩咐,敢不從命。”
“阿拾,彆怠慢了客人。”
三皇女倒是想皇姐陪她的,不過她也擔心皇姐傷勢,便也懂事的跟安排的小夥伴走了。
方樓主率先上樓準備,裴涼她們後麵自慢慢來。
紅袖跟著,發出一聲嗤笑,湊過來狗腿道:“這方玖是越發不識抬舉了。”
“殿下看上他弟弟,那是他兄弟倆的福氣,竟是一副把殿下當洪水猛獸的樣子,豈有此理。”
“那方拾早晚還不是殿下――”
後麵的話裴涼沒怎麼聽。
就說了,難怪嘛,這樣一來就對上了。
不過方拾這名字有點耳熟啊。
不就是原著裡女主的後宮之一。
原著裡女主真正開始收漢子的時候,那都是幾年後了。
那時候方拾已經是漣漪樓的花魁,而作為男主之一的他確實有個早死的哥哥。
看來原著中,方樓主到底還是沒有護住自己弟弟,沒能活著看他從這煙花之地走出去。
當然,作為涼王的情報機構成員,涼王的覆滅帶來的清算,他必定也是跑不了的。
裴涼上了樓,讓紅袖去看著三皇女,便一個人進了去。
方樓主早已準備好,見裴涼進來,便依戀的抱住了她。
“殿下,方才真是嚇死奴了。”
男子身上馨香,雖則是煙花之地的人,但並沒有混雜媚俗的香粉氣息。
裴涼順勢在他脖間聞了聞:“真的什麼都沒用啊。”
方樓主聞言身體微僵,以為涼王這是不滿。
便連忙笑道:“非是不愛殿下所贈香粉,隻是近日漣漪登台競技,自是全樓鼎力支持。”
“他那人金貴挑剔,嗅過殿下的香粉之後,其他俗物便瞧不上了,好說歹說,奴也隻能借他使幾天。”
“他高興,自然獻藝賣力,方才那舞姿不是殿下都稱讚嗎?殿下便饒了奴這次吧。殿下所贈之物,奴都視若珍寶,再不敢外借了。”
要說這方樓主,雖然牽扯到自己弟弟的時候,關心則亂的頻頻露破綻,可隻要單獨相處,便是滴水不漏。
這小意溫柔的樣子,裴涼以前養的小白臉但凡一個能這麼乖,她都該燒高香慶祝了。
不過這倒也不是什麼讓人高興的事,方樓主的這份乖巧順從,是建立在他悲慘淒苦的處境上。
剛上來的時候抽空在紅袖那兒套了幾句。
這方公子出身也不差,原本是朝中大員的嫡子,家中還有人被納入後宮,受寵一時。
不過那蠢得沒邊的玩意兒,因在宮中爭寵要強行巫蠱之術,直接坑沒了一家滿門。
女子儘數抄斬,男子淪落為奴。
蘇公子因著相貌絕美,被當時的漣漪樓買了下來。
不過這裡麵其實是有疑點的,一個高官公子,還是這般美貌,當時還定了親,再如何也輪不到一個青樓。
裡麵的疑點暫時無從查證,不過運氣好的是前樓主將兩兄弟都買了回來。
蘇家人死得差不多,弟弟蘇拾便是蘇玖全部寄托。
可不說乾這行的眼光毒辣,隨著蘇拾慢慢長大,容貌長開,竟是隱隱有不輸於兄長的絕色之姿。
原主這家夥,怕是心裡打上了主意,且已經把兩兄弟都視為所有物了。
這讓一心指望替涼王乾活得她庇佑,好有朝一日送弟弟出這醃H之地,讓他過上普通人的生活的蘇玖內心絕望。
因此不顧時機的,在皇太女麵前暴露自己特殊存在,也明裡暗裡的想用漣漪公子牽製涼王的視線。
就是儘可能的用自己能做到的微末之事,將涼王的注意力從他弟弟身上引開。
蘇玖做得不隱秘,但也並不怕涼王察覺。
這般自負一人,自負到覺得全天下男子合該以她臨幸為榮,又豈會懷疑他把她往外推?
可他正這麼想著,卻聽涼王嗤笑一聲:“怎麼?這麼迫不及待的把本王往外推?”
蘇玖一瞬間臉色都白了,甚至隱隱冒出了一層薄汗。
隨後又如常的笑了笑,廣袖罩著的雙手緊緊抱著她,聲音裡多了一絲怨訴:“殿下今日數度冷落於奴。”
“怎還要如此戳奴的心呢?”
“是嗎那證明給本王看。”裴涼似笑非笑道。
她其實對方樓主的心思都無所謂,不過人才還是的掌握在手裡的,出了今天,怕是好一陣顧不到這邊了。
她覺得作用不小的人才,自然得格外花點功夫。
裴涼想的是如何循序漸進的讓這如驚弓之鳥般警惕的人放下多餘的戒心,堵不如疏,便開誠布公。
可方玖聞言,鬆開了手,往後退了一步。
看了看裴涼,接著抽下自己的發簪,如瀑青絲瀉下。
裴涼正感歎人發質好,黑亮絲滑,沒有褶痕,泛著黑色寶石一般瑩潤的光。
這要是拉到現代,拍廣告都不用特效的。
欣賞的視線正往下落,就發現不對勁了。
等等,哥們兒,你衣服啥時候不見的?
身上的繩子哪兒來的?你自己一個人怎麼做到的?
裴涼有些懵。
就看到對方眼尾發紅,呼出的氣息仿佛帶著霧氣一般――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