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顧見歡的生母是聞家的保姆,她十二歲那年,父親出軌,她被母親帶到了聞家。
聞崢還記得,兩人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是在聞家老宅。
他站在高高的閣樓上,白衣上濺著血跡,渾身傷痕累累。
顧見歡就站在樓下,抬頭看著他。
小姑娘穿著洗得發白的棉布裙,巴掌大的小臉,眼睛大而亮,蒙著一層水霧,茫然得看著他。
清澈乾淨得讓人想毀掉。
聞崢與她隔著距離對視著,他臉上帶著青紫的傷痕,手裡拿著把帶著血跡的水果刀。
小姑娘不諳世事,竟天真的問道“哥哥,你受傷了嗎?”
聞崢其實並沒有受什麼嚴重的傷,刀上是他父親的血,他終於受不了那個男人的施暴,拿起了尖刀反抗,奈何年紀太小,他還沒有來得及發泄怨恨,就被傭人給攔了下來。
所有人都急著把他父親送去醫院,沒有人在乎他到底是死是活,到最後,是閣樓裡的小姑娘用她稚嫩的雙手替他包紮了傷口——被他親生父親踩得血肉模糊的小指。
“很疼嗎?”小姑娘對著他包成小白球的手指,輕輕的呼出一口氣,“哥哥,吹一下就不疼了。”
聞崢像是被什麼戳到了內心深處,竟真覺得手上的痛意減輕了不少。
從來都沒有人在乎過他的感受,是生是死還是病。他生來就隻是聞卓霖發泄怨氣的可憐蟲,但是從這一天起,好像有一束光照進了他的生活。
直到後來——
想到之後發生的事,聞崢不由得抿緊了唇,眸底蒙上一層薄情的灰。將他從懸崖邊拉回來的人,熄滅了那道希望的光,又重重的把他推入了萬丈深淵。
“聞崢?”
在一陣長久的沉寂後,顧見歡偏了偏頭,看到身側的男人猩紅的眼眶,她試探性的叫了聲他的名字。
聞崢看著顧見歡白皙嬌嫩的後頸,從她帶著探究的聲音中回過神來。
抬起手指尖觸到她耳後的發絲,來回撫摸,語氣輕柔,“我在。”
耳後傳來微涼的觸感,顧見歡後頸的皮膚跟著涼了起來,她不由得瑟縮了下脖子,“有點涼。”
聞崢輕笑了聲收回手,神情也專注起來,他思索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我們十二歲相識訂親,十八歲確定關係,直到二十歲你出車禍在病床上躺了三個月。”
所以她剛好忘記的,是關於這個男人的所有記憶?
顧見歡低聲喃喃,下垂的小鹿眼,不知目光落在了何處,“原來……我們在一起這麼多年了。”
思考間,她感覺自己的耳垂被人捏了下,聞崢的聲音在耳側落了下來。
“我們還會一直在一起。”
直到永遠。
歡歡,你永遠也彆想再離開我身邊一步。
他聲音散漫又慵懶,沉磁的,聽得顧見歡心裡“咯噔”了一下。
顧見歡有些不真實的感覺,他輕便的,用短短一句話,概括了他們相識的八年,而這八年對於她來說,是一片空白。
如果是他編造的話……
她目不轉睛的看著身側的男人,他神情尋常,眸光黑沉,看不出破綻,不像是在說謊。
更何況,像聞崢這樣的人,又怎麼會編造這些謊言,用來欺騙她?
“你剛來聞家的時候,喜歡跟在我後麵叫我哥哥,那時候的你很乖,總吵著說長大後要嫁給我。”
聞崢意味不明的笑了聲,似乎是覺得有趣。
“後來,認識得久了,我們就順理成章的在一起。”
他訴說的情景,形成畫麵,從顧見歡腦海裡一晃而過。
她瞬間漲紅了臉,偏過頭不看他,嘟囔著說道“是……是這樣嗎?”
“害羞了?”他淡聲,“怎麼這麼容易臉紅?”
和以前的顧見歡,簡直判若兩人。
以前的她,不僅不會臉紅,咬起人來不要命。
顧見歡清淩淩的眼瞪著他,不服氣的鼓了鼓腮幫,“這些我都不記得了。”
她懷疑這個男人在故意挑些讓她難堪的事情說。
聞崢盯著她多看了會。
語氣難得的帶著笑意。
嗓音下壓著,嘶啞又曖昧。
“不記得才好呢。”
他喃喃這麼說了一句,聲音極輕。
正在胡思亂想中的顧見歡沒聽清,茫然的“啊”了一聲。
聞崢低笑,不以為意的繼續說道“不記得這些也沒關係,我替你記得就好。”
顧見歡附和的笑了聲,乾巴巴的,“這樣啊。”
她看著眼前的照片陷入沉思,在聞崢說完兩人的關係後,忽然想起來。
“那我的父母呢?他們在哪裡?”
顧見歡隻有十二歲時的記憶,記憶裡全是她父母的身影,她從車禍中醒來這種大事,他們不可能不趕過來見她的。
哪怕她的父親不會,她的母親也絕對會的,可是為什麼一直到現在,他們都沒有來找過她?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