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鹹豆花、甜豆花(2 / 2)

國子監小食堂 青山白白 13278 字 10個月前

孟桑沉聲道:“不,我親自去阿蘭家中看看。”

她右手撐了一下桌麵,借力站起身,毫不遲疑地衝到後廚找魏詢。

聽到孟桑所問,魏詢愣了一瞬,下意識重複了一遍:“阿蘭家在何處?”

孟桑點頭,示意魏詢來到偏僻處,快速說道:“阿蘭一向做事穩妥,幾乎不會出什麼亂子。往常,隻要是約好的時辰,她都會提前一刻赴約,從未遲來。”

“昨日我倆說定,今日她會在午時左右回到國子監。然而眼下已經午時四刻,仍不見她來。”

孟桑語氣凝重:“阿蘭可能出事了。”

“她是我的大徒弟,也是唯一的女徒弟。不管阿蘭究竟是真的出事,還是被耽擱,我都得親自去瞧一瞧,方才安心。”

魏詢能聽懂孟桑言語裡的堅決,點頭道:“我隻曉得她住在昌樂坊,具體是在坊內何處,恐怕你得去問徐監丞。”

孟桑點頭,扭頭就走,丟下一句:“今日食堂這邊算我缺了一日,辛苦魏叔照看一下。”

尾音落下時,孟桑人已經出了小門。

她離開食堂後,直奔廨房所在小院,輕車熟路地來到徐監丞所在屋子,言簡意賅地道明來意。

徐監丞一聽,倒也沒推脫,立馬尋出阿蘭的契書,將她家所在的具體住址告知孟桑。

孟桑將其牢牢記下,謝過徐監丞後,直奔對麵謝青章所在的屋舍,在門口喚了一聲:“謝司業可在?”

屋內傳來細微動靜,沒幾息工夫,謝青章從內裡拉開門,麵上帶著些微訝異:“怎得這個時辰來尋我?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孟桑點頭,將阿蘭的事又簡要說了一遍,末了,開門見山道:“我來不及再去東市騾馬行租馬,想先借你的一用。”

聞言,謝青章沒有猶豫,扯下玉佩遞給孟桑:“你拿著此物去馬廄尋杜昉,他曉得怎麼做。”

“好,回來再謝過你。”孟桑沒有多言,接過玉佩,轉身就走。

被她甩在身後的謝青章並不覺被冒犯,目送孟桑的背影消失在屋舍轉角,方才回到桌案前,繼續處理公務。

另一頭,孟桑一路疾走,進了馬廄所在的大院子後,環視裡頭一圈,眼尖地尋到了杜昉。

她跑過去,出示手中玉佩:“我要借你家郎君的馬兒一用。”

見了玉佩,杜昉先是一怔,然後二話不說,從馬廄裡牽出兩匹馬兒來。其中一匹烏雲踏雪的漂亮馬兒,正是孟桑曾見過的。

也不曉得這馬兒是不是記住了孟桑,甩了下馬尾巴,很自覺地朝她所在走了兩步。

“阿郎令我護好孟小娘子,”杜昉將踏雪的韁繩遞給孟桑,“我與您一道去,咱們路上再說。”

聞言,孟桑怔了一瞬,心中閃過疑惑,但沒有立即問出來。

她果斷地點頭:“走!”

出了國子監,兩人翻身上馬,一路往昌樂坊而去。

路上,孟桑將阿蘭的事告知杜昉,最後才問了一句:“你與謝青章未曾見麵,如何得了護我周全的命令?”

“莫非,”孟桑話語一頓,似有所悟,“是因著那塊玉佩?”

杜昉的聲音穿過寒風而來:“確實是因著玉佩!阿郎身上的物件很多,每一樣都能當成信物,但意義不同。”

“那玉佩是阿郎周歲那日抓到的物件,隨身攜帶二十餘年。以此為信物,便是讓我不惜一切代價護好拿著信物的人!”

風中,杜昉的聲音有些破碎,但大部分都能聽清。

孟桑單手拽著韁繩,留意著前方的人和馬車,另一隻搭在腿邊的手靜悄悄地探入懷中。

杜昉解釋完了其中緣由,而孟桑聽罷,默默地摩挲著玉佩上的紋路,並未對此多說什麼。

接下來,兩人都沒有再開口,專心趕路。

從坊門進了昌樂坊,孟桑按著徐監丞所說的地址,一邊分辨方位,一邊詢問這個裡坊的住戶,最終才尋到了一處屋舍。

那屋子外牆是用黃土夯實的,院門灰撲撲的,瞧著有些破敗,與宣陽坊、務本坊的屋舍都不一樣。

然而,這才是大多數長安百姓住的屋舍。

偌大的長安,拋開北邊的皇城不談,共有一百多個裡坊。住在東邊的身份貴重,住在西邊的身家豐厚,而南邊的大多裡坊不僅住戶少,環境也十分差,屋舍低矮破舊,一眼望去尋不著半分綠意。

孟桑與杜昉神色不變,翻身下馬。

杜昉牽著馬,自覺上前叫門。

喊了好幾聲,裡頭才有生出些動靜,傳出一道中年女人的嗓音。

“誰啊?”屋門被從內拉開,露出一位膚色蠟黃、塌鼻梁的中年婦人。

她一開門,先瞧見的是身著缺胯袍、身形高大的杜昉,立馬露出討好的笑來,語氣諂媚:“郎君,大郎輸了的銀錢,都已經送去……”

說著,中年婦人掃見一旁身著胡服的孟桑,口中的話突然頓住,笑意收斂許多,站直了身子:“你們不是賭坊的人?”

聞言,杜昉與孟桑對視一眼,麵上沒有表露異樣。

杜昉道明來意:“我們來尋馮小娘子。”

“來尋阿蘭?”中年婦人臉上笑意全無,用一種複雜的視線將孟桑從頭掃腳掃了幾遍,嗓音尖利,“你就是我女兒拜的什麼師父?姓孟?”

孟桑往前走了一步,緩聲道:“不錯,我是……”

話沒說完,就被馮母直接打斷:“還以為是什麼久經庖廚的廚娘,原來不過是個臉都沒張開的小娘子。”

“不到三個月,就將我家阿蘭教唆成了白眼狼……”

馮母幽幽看了孟桑一眼,隨後毫不留情地退回去,將門重重合上:“我沒這個女兒,你們也不必再來!”

破舊屋門合上時,震落細細一片灰塵。

見此,孟桑心中的鼓敲得更急了,越發心慌。

她將韁繩扔給杜昉,快步上前,一邊拍門,一邊喊:“阿蘭昨日歸家,約好今日回國子監,如何就不見了?”

“阿蘭究竟去哪兒了!”

拍了沒幾下,屋門再被從裡拉開。

這時,站在裡頭的不僅是馮母,還有一男一女,應當是阿蘭的兄長和嫂子。

馮大郎眼下泛著青黑,滿麵油光,眯著眼說話的樣子,讓人看了感到很不適。

“你就是阿蘭拜的師父,那什麼孟廚娘啊!”

他嗬嗬笑了兩聲,看孟桑的眼神像是在看金山銀山,眼底俱是貪婪:“想要曉得阿蘭的下落?成啊,寫二十道食方子出來,我就把阿蘭的下落告訴你!”

孟桑眯了下眼,立即反問:“當真?”

聞言,馮大郎有些渾濁的眼珠子一轉,咧開嘴角:“不,我改了,三十道!三十道就告訴你阿蘭的下落!”

站在孟桑身後的杜昉沒忍住,欲要站出來,卻被前者揮手攔住。

孟桑掃了一眼貪得無厭的馮大郎,忽而冷笑一聲。

就在那一瞬間!

她反手朝後,準確無誤地拔出杜昉腰側的佩刀,用力朝斜上方一揮,將將把馮大郎卡死在門邊,使之動彈不得。

看著眼前透著寒光的刀身,感受到鋒利的刀刃貼在自己脖子邊,馮大郎沉重的呼吸聲都頓住了。隻覺得那刀刃隻要再靠近一瞬,就能割破他頸邊皮膚,要了他的命。

孟桑冷聲道:“說!阿蘭在哪兒!”

馮大郎嗓音顫抖,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來:“你你……你……!”

他的身後,馮母見到孟桑拔刀,已是忍不住癱坐在地上,而阿蘭的嫂子孫氏驚了一瞬後,強撐著膽子,厲聲嗬斥。

“光天化日,你是要殺人嗎!”

“坊內可是有武侯在的!”

孟桑冷眼望過去,銳利目光中儘是風雪,駭人的氣勢朝著孫氏壓過去,一字一頓。

“我隻問最後一遍,阿蘭究竟被你們弄去哪兒了!”

孫氏兩頰的肉忍不住在抖,卻仍撐著一口氣,顫聲道:“給我們二十道……不,十道食方子,我就告訴你!”

說話時,她的視線不斷往屋內街道上瞟,好似在等什麼人來。

待見到街尾出現了兩名身著武侯服飾的男子後,孫氏仿佛一瞬間底子足了起來,扯著嗓子喊:“殺人啦!有人持利器要殺我夫君!”

這動靜一傳出,街尾的武侯立馬朝此處奔來。

而孟桑卻一點都不慌亂,略一偏頭:“杜侍從。”

“喏!”杜昉會意,轉身朝向快速靠近此處的兩名武侯,從懷中掏出一塊令牌。

那兩名武侯原本見了此處有事兒發生,紛紛橫眉怒目地飛奔而來。臨到了跟前,他們看清杜昉手裡的令牌後,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哆嗦。

兩名武侯衝著杜昉和孟桑叉手行了一禮,好似看不見馮大郎脖子上的利刃一般,目不斜視地離開。

見此,孫氏眼中浮現濃濃的不敢置信,指向孟桑的手不停在抖。

孟桑微微抬起下巴,望向驚懼不已的馮大郎,手下微微用力,似是要往前捅。

這一動,馮大郎內心中的恐懼被無限放大,死死閉上眼。

“在,在平康坊!”

“阿蘭在平康坊北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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