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寺卿:“……”
他愣了一瞬,旋即有些慌亂地用手去摸胡子。雖說易寺卿年過六十,又在官場上沉浮幾許,那臉皮早應磨煉得比城牆還厚了,但此時此刻,他的雙頰還是浮現出若隱若現的紅意。
倘若不是略黑的膚色遮擋著,隻怕此處數人都會驚訝,原來沉著淡定的易寺卿也會有臉紅的時候。
看著對方手忙腳亂的模樣,田尚書忽然就覺得早先的尷尬悉數煙消雲散,也意識到如今他與易寺卿實則是同一陣營的人。
於是,田尚書的眼中,陡然浮現出對同盟的惺惺相惜與關心。
他又湊近些,小聲道:“我那馬車上有清水,不若易寺卿隨我去梳洗一番?”
聞言,易寺卿如臨大赦,用袖子掩著胡子,心中滿是感激:“多謝田尚書相助。”
田尚書幅度極小地擺手,示意這並非什麼大事,帶著對方往自家那輛不打眼的馬車而去。
片刻後,待到他倆從馬車內鑽出來時,又恢複了原本無比威嚴的紫袍高官模樣,從容地緩步走向待漏院。
雖然他倆都是京中高官,但往日稱不上有什麼交情。而經過今日這麼一遭,兩人之間的距離倏地拉進許多。
他們看上去十分嚴肅,仿佛在低聲商量著家國大事,然而實際上——
“咳咳,你明日還去嗎?”
田尚書一本正經地點頭:“去的,你呢?”
易寺卿撫了兩把處理乾淨的胡子,麵色沉著:“我也去。屆時咱倆互相……”
田尚書聽懂對方的未儘之語,正色道:“同袍互助,理應如此。”
他們二人淡然走入屋內,而守在門外的兩名禁衛麵麵相覷,下意識用眼神溝通。
一人挑眉,作詢問狀。
-這二位大人何時走到一起去了?
另一人幅度極小地搖頭,隨後飛快瞟了一眼不遠處。
-我也不曉得啊!快些站好,謝家兩尊大佛來了!
不遠處,謝青章與謝瓊迎著寒風,並肩走來,而前者手裡還提著一隻四層大食盒。
無論是誰見了,都能看出這裡頭定然裝了不少吃食。
兩名禁衛目不斜視地行禮,心中叫苦不迭。
來了,又來了!
昭寧長公主府的這兩位主兒,又帶著那些可口吃食來誘惑人了!
他們一邊在心中感歎“此舉何其殘忍”,一邊又不由自主地生出期待。
上上回是雞蛋灌餅,上回是生煎包,所以今日是……
會生出類似念頭的,不僅是這兩名禁衛,還有屋內眾多官員。
他們一見到謝家父子出現在門口,當即暗道不好,又忍不住偷偷望過去。
頂著眾人或是直白、或是隱秘的視線,謝瓊與謝青章神色自若地尋到湯賀等人所在的桌案。
那處桌案旁已經坐了四人——王離、湯賀、冷寺卿、葉簡。他們一瞧見謝家父子過來,齊刷刷站起身。
雙方一一見過禮,謝瓊與王離等人坐下,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謝青章,他們的臉上分彆露出深淺不一的笑意。
而謝青章站在那兒,有條不紊地打開食盒,先將乾淨碗筷分給眾人,隨後又打開食盒下一層,取出各色吃食。
像是生煎包、胡辣湯等等,都是在待漏院中亮過相的,且瞧著分量不多,故而不曾引起其餘人的過多在意。
畢竟這明擺著隻有四人的量,定然是歸謝家父子與冷寺卿、湯少卿的。
唯有最後取出的兩盤吃食,惹來一眾官員的視線。
粗略一瞧,盤中吃食狀似小山,整體呈現淡褐色,頂部疊著一層翠綠色的芫荽與一隻淺黃色的團子,有蝦米與榨菜散落其間。等再細細看去,才發覺底下的小山與團子,竟然都是由細絲組成。
兩隻盤中所裝的吃食並無區彆,謝青章將它們分開擺放,好讓桌案上所有人都能夾到,然後才去收拾食盒。
末了,他坐下,忽而問:“薛副端還未來?”
王離抓著手邊的雞蛋灌餅,搖頭道:“不曉得,我今日未在國子監外瞧見他。許是家中有什麼事,耽擱了吧?”
謝青章沉吟:“那我們就先……”
話音未落,薛父一手抓著雜糧煎餅,急匆匆從屋外走進來,趕到這處桌案,氣喘籲籲地與眾人見完禮,口中連連道:“家中二郎起遲,去國子監買吃食耽擱了些工夫。讓諸位久等,是薛某的不是。”
謝瓊與冷寺卿等人紛紛出聲,溫聲安慰他一番。
眾人再度落座,拿起木筷,不約而同地對準兩盤吃食。
王離上道一些,還記得大聲問一句:“修遠,這吃食喚什麼名字?”
謝青章麵色自若:“是百味食肆在十日後推出的新吃食,名為燙乾絲。”
桌案上其餘人聽了,很是配合地附和。
“哦——原來叫燙乾絲啊!”
“方才說是幾日後的新吃食來著?”
“十日後!”
屋內其餘官員:“……”
謝謝,倒也不必這般大聲。
他們的耳朵沒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