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米飯餅(2 / 2)

國子監小食堂 青山白白 14807 字 10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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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狀,孟桑搖頭,既覺得心中熨帖,又覺得拿舅舅和小表弟沒有法子。

她瞟了一眼謝青章,深表同情。

謝青章在心中歎了口氣,無奈一笑,然後收拾好各種情緒,跟孟桑說起與她有關的一樁事來。

孟桑聽罷,驚訝地“啊”了一聲,追問道:“當真?”

謝青章輕輕頷首,溫和地笑道:“外祖母最好美食,在阿娘寫的信上瞧見那麼多新奇吃食,自然想親口嘗一嘗。”

“她老人家對小輩最是溫和,你莫要懼怕,屆時一切如常便是。”

“哈,哈……是這樣啊……”孟桑麵上保持微笑,心中明了。

隻怕是從種種菜品名字裡瞧出異常,方才想要見一麵。

也不曉得,屆時會不會是“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的感人場景了!

冬日暖陽正好,他們坐在桌案旁,郎君慢條斯理地煮著茶,女郎笑吟吟地看著對方。

二人時不時相視一笑,漫無邊際地說著一些瑣事,氣氛正好。

快到臨彆時,謝青章帶著孟桑買了她想要的茶葉,然後才從容地從懷中掏出一隻小巧的鎏金盒,遞給孟桑。

孟桑挑眉,笑問:“這是什麼?”

謝青章溫聲道:“是擦手的膏脂,沒有香味,不會誤了你做吃食。”

孟桑把玩著鎏金盒的手一頓,抬眸望來,麵上笑意淡了不少:“我自幼學廚、練刀工,雙手不但粗糙了些,還留下不少痕跡,確實比不得其他小娘子一雙紅酥手……”

話音未落,就被謝青章打斷。

他神色認真,一字一頓道:“不,不是嫌棄,而是心疼。”

孟桑愣住,張了張口,沒說出話來。

謝青章有些不自然,但眉眼很是溫柔:“桑娘,這雙手一點也不醜,是你多年磨煉廚藝的憑證。”

“我隻是……出於本心,有些心疼,想待你更好一些而已。”

“無論你用不用這膏脂,都是無妨的。”

“我都覺得這雙手很好看。”

那一瞬,孟桑望見年輕郎君堅定中藏了些許羞澀的神色,也不知怎麼的,她忽然就覺得心中每一處角落都灑落下溫暖日光,再不覺冬日寒風刺骨了。

-

翌日,寅時七刻。

昨日剛放完旬假,按著常理,除了少數幾位要幫著自家長輩買朝食的監生之外,大多數監生此時應當還未回到國子監。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今日食堂此刻就已經熱鬨起來。

更為準確的說,是位於食堂左側的百味食肆一眾攤位前,許多監生早早排起了長隊。

這些監生們有人買的是雞蛋灌餅或者煎餅,有人則自備食盒去買生煎包。

其中有如田肅、易七郎之類的監生,甚至還多準備了一兩隻蘸碟。他們買完生煎包,又去到桌案邊倒了些酢和辣油,隨後匆匆抓著食盒離開食堂,直奔後門或是偏門。

孟桑正領著葉柏一道用著朝食,裡頭有一道是食堂這邊近日推出的新朝食——米飯餅。

米飯餅與餌塊有些相似,卻又不大一樣。雖然此二者的主食材都是粳米,但烹製過程、用料以及成品口感都不大一樣。

觀其外表,米飯餅是兩塊圓餅合在一處的,上下朝外的一麵呈現焦黃色,內裡潔白如雪。倘若將其打開,就能瞧見內裡遍布細密的小孔,散著熱氣。

吃時,可以在裡頭加上一塊煎蛋或者半根油條,風味都是極好的。像是放在葉柏麵前的,就是一份夾了

油條的米飯餅。

而孟桑就有些不大一樣,她獨愛單吃米飯餅時的那種滋味,裡頭什麼也沒添。

她用筷子夾起盤中的米飯餅,在最頂端咬了一口。

焦黃色的外側是有些乾硬的,而內裡卻很柔軟,攜著一絲絲的濕氣。每咀嚼一下,都能品嘗到粳米的清甜與酒釀的醇香,兩者混在一處,又蘊出淡淡的酸,讓這吃食變得更為可口。

孟桑就著豆漿,有一搭沒一搭吃著米飯餅。一抬頭,她就瞧見田肅等人急吼吼走出食堂的場景,不由啞然失笑。

坐在她對麵的葉柏猶豫道:“桑桑,田監生他們是在為自家長輩買朝食吧?”

孟桑點頭,笑道:“肯定啊!這個時辰,又能讓他們親自早起並買了送出去的,除了急著去待漏院的各位官員,還能有誰呢?”

聞言,葉柏有些糾結,躊躇道:“我記得田監生、易監生他們家中的官員,都是不支持承包製的。如今他們改而來買百味食肆的朝食,是在妥協嗎?”

孟桑笑眯眯道:“要真是鬆了口,何必讓家中子弟買了吃食後,偷偷摸摸地繞遠路,將吃食送到後門呢?”

“顯然,這些官員們並不想讓偏門那邊官員知曉此事。”

葉柏不解地偏頭:“可是,監生們也得來食堂買吃食啊。大家不是都能瞧見,究竟是哪家郎君在買了帶走嘛!”

孟桑但笑不語。

葉柏用自個兒的小腦袋瓜琢磨了一下,旋即明了:“掩耳盜鈴?”

聞言,孟桑笑著點頭:“嗯。”

葉柏頓時有些無言以對,掃了一眼今日食堂的盛況,歎道:“原本去後門的隻有田監生和易監生,今日卻多了數位守舊派官員家中的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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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此時後門外頭,一定很熱鬨。”

孟桑壞心眼地笑了:“誰說不是呢。”

-

實際上,後門外的情形與葉柏所料想的熱鬨場景,還是有些出入的。

如果光是用看的,那確實是熱鬨的。後門外一整條街道,停了十數輛瞧著不起眼的馬車,將此處擠了個水泄不通。

可詭異之處在於,明明這兒來了這麼多人和馬車,但除了馬兒偶爾打噴嚏的聲音、斷斷續續的風聲之外,竟然幾乎聽不見彆的動靜,十分安靜。

各家馬夫都麵色肅然地守在馬車旁,而每一輛馬車的門簾和窗簾都緊緊拉著。如若不是有些馬車內間或傳出隱忍的咳嗽聲,隻怕旁人都會覺得裡麵沒有坐著活人。

有兩輛馬車離國子監後門最近,其中一輛馬車內,田尚書與易寺卿相對而坐、相視無言,俱都沉著臉。

半晌,田尚書黑著臉,小聲問:“可看清楚是哪幾家?”

易寺卿麵色也不好看,壓低了聲音:“京兆府尹蕭節、少府監程正、兵部侍郎張承……”

每當易寺卿道出一位官員的名字,他與田尚書的麵色就變得越發難看。

無他,這些都是與他們二人一樣堅決抵製承包製的守舊派官員。

片刻前,他倆將易七郎和田肅趕進國子監後門之後,易寺卿主動邀請田尚書來自家馬車閒談,順便等待家中少年郎將朝食送出來。

就在田尚書下了馬車,正欲登上易家馬車之時,突然就從街尾來了三輛看著十分樸素的馬車,並從車上下來數位監生。

兩撥人猝不及防地在後門處撞見,那場麵一度十分尷尬。

田尚書顧不得太多,火急火燎上了易家馬車,與易寺卿會合。

那幾輛馬車內的

官員,起初也有些手足無措,隻覺得自己的小心思被發現了,隨後轉念一想,就明白了為何其他同僚也在此處。

感情都是為了百味食肆的吃食而來的!

這麼一想,他們就詭異地不再感到心虛,神色如常地讓自家少年郎去食堂買吃食。後來,在瞧見又有彆的守舊派官員過來之後,這些人就更淡定了,大有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坦然。

就這樣上一個帶動下一個,這些官員們誰也沒有逃離此處,反而強打著精神留了下來。

開玩笑呢!

今日可是生煎包開賣的日子,絕不能眼睜睜看著它從自己手中溜走。否則,等待他們的就是謝家父子慘無人道的炫耀!

反正大家都已經對百味食肆的吃食妥協,要丟臉就一起丟,誰也彆想跑!

易家馬車內,田尚書與易寺卿對完在場官員的名單,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田尚書艱難道:“還好,其中沒有葉相。”

此言一出,他與易寺卿的眼前同時浮現葉懷信啃煎餅的畫麵……兩人紛紛打了個寒顫。

易寺卿連連點頭:“幸好,幸好!”

田尚書咬牙道:“那咱們就這樣等著?”

易寺卿糾結良久,最終定聲道:“等著吧,就當瞧不見對方。其他同僚都沒走,應當也是這個意思。”

想到圓乎乎的生煎包、堆成小山的燙乾絲,再一想到待漏院裡數日都沒變化的粥點……

田尚書狠下心:“好,就這麼辦!”

就這樣,一眾官員於無形之中達成了某種默契,靜悄悄地等著自家少年郎將朝食送出來。

沒一會兒,田肅和易七郎相伴從後門出現。

他們一瞧見後門外的場景,不由對視一眼,隻覺得都在意料之中。

易七郎歎氣:“果然,方才在食堂瞧見張監生他們並非偶然。”

田肅環顧四周,感歎道:“雖然我猜到會有這麼一日,但著實沒想到這一日來得這般快。”

此時,易家馬車的窗簾被掀開,露出田尚書二人的臉來。

田尚書沒好氣地冷哼一聲,小聲道:“兔崽子愣著作甚?快把生煎包遞給我!”

他身邊的易寺卿也催道:“七郎,阿翁的生煎包和胡辣湯!”

易七郎與田肅連忙將手中食盒奉上。

田尚書二人一接過食盒,就冷麵無情地丟下窗簾。他倆的聲音透過窗簾傳來——

易寺卿問:“熙然兄可還回自家馬車?”

田尚書答:“不回了,一道走!”

達成一致後,他們連聲催促馬夫:“走走走,趕緊離開務本坊!”

馬夫不敢怠慢,當即甩了韁繩,催促馬兒朝前跑。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飛也似地離開此處,揚了田肅二人滿頭滿臉的灰。

光顧著給自家阿翁買吃食,自個兒還饑腸轆轆的易七郎和田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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