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豉汁鳳爪、茶葉蛋(2 / 2)

國子監小食堂 青山白白 10541 字 10個月前

原本謝青章沒想到這一層,聞言,他舀餛飩的動作頓住,心中一動。

年輕郎君輕咳一聲,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周圍,隨後輕聲道:“明日冬至,你與阿娘約好午後要來府中,怕是沒什麼空暇。那三日後的旬假,可否一同去看雜耍百戲、聽一聽僧人俗講?”

初聽這話,孟桑怔了一瞬,隨後搖頭道:“謝修遠,你這可不算用人情。”

謝青章直直望過來,眼中隱隱流露不解。

而孟桑嫣然一笑:“即便沒有這一出,我也會應邀,又何必白費人情?”

謝青章愣了下,明白過來對方的意思,麵上有些熱,但還是堅定道:“那無論是於情於理,還是於公於私,護你周全都是我應該做到的事,日後也不必再談什麼人情。”

孟桑眉眼彎彎:“好。”

用完朝食,謝青章先去了大門旁邊的馬廄,交代杜昉接下來的日子跟在孟桑身邊,又將孟桑給的孟宅鑰匙轉交給杜昉,讓他即刻回府中調派人手。

杜昉不敢耽誤要事,連忙牽著馬離去。

而謝青章看著杜昉與棗紅色馬兒離開國子監,自己也轉身往廨房走,暗自沉思。

遍數長安城,能對桑娘存在惡意的,除了快要被逼得無路可退的捉錢人,覬覦食方、被搶走生意的酒樓食肆,以及馮家等人之外,隻剩下了……

固守捉錢之製的守舊派。

謝青章一雙眉毛漸漸擰起,麵容嚴肅許多。

說是守舊派,實則葉相才是左右局勢的掌舵人。倘若真是這些人衝著孟桑來,那背後主使究竟是葉懷信身邊的官員,還是葉懷信他自己呢?

孟桑來長安後為了尋親之事接觸了不少人,他們若是將目光投向桑娘,會不會已經查到了她的身世?

謝青章長長呼出一氣,負手朝著前方走去。

罷了,敵暗我明,多想無益。

左右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與阿娘、阿耶、葉侍郎合力,總歸能保桑娘無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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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乃是冬至,依照慣例須得召開大朝會。

謝青章一大清早就與謝瓊來到待漏院,用完朝食後一並排隊入宮。

朝會上諸事繁雜,商議完各項事務之後,已經過了兩個多時辰。

百官從朝殿中退出,來到廊下用起聖人賜下的吃食。廊下食的份例大多是四菜一湯,會因著寒暑、節假而賜下不同吃食,譬如熱天會嘗到槐葉冷淘,譬如端午會有粽子……像是今日冬至,廊下食便額外添了炙肉、羊湯等吃食,比之平日要豐盛許多。

若是沒有孟桑和百味食肆,隻怕大部分官員見此都會表示十分滿意。隻可惜,嘗過百味食肆的吃食之後,他們都快瞧不上宮中賜下的吃食了。

不過這些到底是聖人賜下,他們還是得裝出一副喜不自禁的模樣,免得遭人彈劾。

謝青章隨著百官來到廊下,剛要入座,就瞧見有一宦官守在拐角,遙遙朝他行了一禮,又向著後一步走出來的謝瓊行禮。

見此,謝青章心裡頭無端咯噔了一下。

能在現下派人來的,除了皇太後、昭寧長公主之外,沒有旁人。

今日是冬至大朝會,若外祖母和阿娘一定要在眼下尋他和阿耶,那必然是出了什麼大事。

謝青章生出些不好的預感,但麵上到底還能維持住冷靜。他與謝瓊對視一眼,並肩快步走過去。

見著二人過來,那宦官行了一禮,隨後壓低聲音,飛快說道:“長公主殿下讓奴傳話,說是百味食肆的孟師傅出事了。”

不遠處,葉懷信掃見此幕,沒有什麼彆的神情露出,不緊不慢地與諸位官員一並入座。

待到快到開席之時,瞧見謝瓊沉著臉回來,葉懷信微微眯了下眼,繼續紋絲不動地坐在那兒。他慢慢用著廊下食,暗地裡琢磨起究竟發生了何事。

為何謝君回返回此處,而謝修遠卻直接匆忙離去?

雖然謝修遠跟在他身邊的時日不長,但他還是曉得此子的脾性。謝家郎君,慣常是一位於萬事萬物都能泰然處之的性子,不應當做出今日慌張之舉。

發生什麼事了?

葉懷信琢磨好一會兒,直至廊下食散席,他與其餘相公一並回到政事堂,都未曾想出其中究竟。

步入政事堂,葉懷信行至他自己的廨房門外,就有一名書吏跑過來,恭敬地呈上一張薄紙。

葉懷信板著臉取過來,不緊不慢地展開。

看到最前頭兩列字時,葉懷信的神色還是那般喜怒不辨。而隨著漸漸往後,瞧見“裴卿卿”“孟知味”“尋親”“大漠”等字眼後,他的眼底先後浮現不敢置信、狂喜、震驚、哀痛等各種神色。

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葉相公猛地抬起頭,厲聲質問:“傳信之人呢?”

如山一般的氣勢壓過來,書吏戰戰兢兢道:“是,是相公家的仆役從宮外傳進來的,人應當還在宮門……”

話音未落,葉懷信留下了一句“身體抱恙,告假一日,諸事去尋陳相公”之後,快步離去。

被他拋在身後的書吏,忙不迭去幫著善後。

而葉懷信顯然已經顧不得其他,匆匆趕至宮門口。

禁衛不敢攔他,趕緊放行。

宮門外,被派去查孟桑底細的仆從連忙迎上,欲要開口說話。

葉懷信揮手製止,目光銳利如刀:“人在哪兒?”

仆從一愣,趕忙道:“未到午時,應當在國子監食堂。”

葉懷信死死繃著臉,上了馬車,沉聲道:“去國子監。”

仆從與馬夫不敢耽擱,前者上馬,護在馬車旁,後者驅著馬車往前駛去。

而坐在車內的葉懷信,將那張薄紙攤開來,反反複複看了好幾遍。一直等到仆從恭聲回稟,說是到了國子監大門之後,他才將薄紙收起,沉著臉下了馬車。

縱然葉懷信的臉並非人人識得,但那一身紫袍和金魚袋已經足夠昭顯身份。守著大門的閽人見到之後,不禁心頭一凜,一邊彎腰行禮,一邊讓開通行的道路。

葉懷信每年都會因為謁先師、講學等事來國子監幾回,對此地也算熟悉。他一路往食堂而去,看上去麵色平靜,實則心中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早就掀起翻天巨浪。

國子監的廨房與食堂挨在一處,沈道等人接到消息,快步走出院門時,剛好瞧見葉懷信離去的背影。

葉懷信顧不得其他,直奔食堂所在小院的院門。

步入食堂,可以聽見嗡嗡的議論聲以及斷斷續續的歎氣。雜役、庖廚們三兩聚在一起,麵上皆顯露濃濃的擔憂之色。

若是往日的葉懷信在此,必然能察覺這些異常。然而此刻他心裡裝著事,走進食堂後,眼中僅能望見掛在牆上的數張字畫。

隻需掃一眼,葉懷信的眼底露出複雜神色,心中一顆大石終於落定。

是了,是卿娘的女兒。

這裴家一脈相承的字跡出不了錯!

葉懷信冷著臉,看向不遠處戰戰兢兢的食堂一眾人,沉聲問:“孟桑呢?”

此問一出,食堂眾人麵麵相覷。

最終,還是魏詢站出來,叉手行禮,語氣裡摻著擔憂與焦慮。

“孟廚娘今早被人擄走,如今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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