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渡之想了想:“這個血怎麼吃?”
葉緩歸想了想:“一般我都是燉湯的時候把血放進去一起燉,不過要等雞湯快要好的時候才能下血,要不然煮出來的血就太老了。而且要是雞血煮化了,一鍋雞湯就不好看了。等我把竹蓀和雞雜下進去煮熟之後,你吃了就知道了。”
譚渡之點點頭:“哦~”
葉緩歸見他一臉受教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老譚你是不是從沒吃過這麼接地氣的雞?”
譚渡之道:“嗯,以前從不管這些。”他隻要一心修行就行,衣食住行有專人伺候。
葉緩歸摸了摸碗中浸泡著的竹蓀,他信心滿滿:“自己做的東西雖然賣相沒有外頭賣的好看,但是真材實料做出來的,味道一定不會差。”
雞湯燉煮需要一段時間,葉緩歸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了一個竹製的籮筐。他在籮筐上蒙上了一層網,隨後將大公雞鬆開後塞到了裡麵。離開了雞群的公雞撲騰了幾下,見撲騰不出去也就沒指望了。
葉緩歸左右一看,他將籮筐放在了踏板上:“吉祥,看好雞啊!”
吉祥打了個響鼻,它湊到籮筐前看了看雞,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葉緩歸要趕緊將竹筍剝出來,竹筍這種東西離開大地之後,每一分鐘都在老去。沒想到買一隻雞竟然會得了五隻大春筍,這真是意外之喜。葉緩歸已經盤算好了,油燜、紅燒、清炒……
一般人剝筍衣都是一張一張的剝的,而葉緩歸用的辦法就快多了。隻見他在筍子上沿著筍子生長的方向劃了一刀,等刀子滑到筍子上端時,刀子左右一扭。
清脆的哢哢聲響起,棕色的筍衣立刻沿著裂口處向著兩邊崩開。筍衣失去了筍子的支撐很快就卷曲了起來,葉緩歸順勢將整根筍子從筍衣中剝離了出來。
說起來,葉緩歸家門口也有一片竹林,裡麵生長的竹筍都是那種細細的。那種竹子需要到四五月份才會抽出筍子,那種筍子剝出來的顏色呈青白色。
而他手裡的筍子顏色呈現乳白色,筍子上一節一節,上端還殘留著一些柔軟的筍衣。隻有靠近根部的地方長著一圈圈紅色的凸起的點點,若是放任這根筍子生長,這些紅色的點點都會變成竹子的根係。
葉緩歸一手托著竹筍,一手用菜刀將下方沒冒出頭的根係給削了。掐一掐靠近根部的筍子,筍子上出現了一道指甲印,這證明這根筍非常的嫩。
他將根部斷麵上的汙臟稍微削去了一點,隨後他的籃子裡出現了一根脆生生的筍子,散發著山林的清香。
葉緩歸看著地上一堆殼子:“其實……筍衣也是可以吃的。不過要用嫩筍衣……咱都有這麼多菜了,算了!”
將春筍洗淨之後,他掂了掂這根筍子:“哇,好重啊!”他覺得這根筍有三斤!他和老譚兩隻要一根就能吃一頓了。
譚渡之指了指還躺在地上的其它四根筍子:“剩下的這些怎麼辦?”
葉緩歸給了標準答案:“裝儲物袋裡!留著慢慢吃!”
譚渡之終於知道葉緩歸為什麼會有好幾個儲物袋了,照他這種裝法,很容易將儲物袋撐爆吧?
雞湯燉煮了兩盞茶之後,車子內外就彌漫出一股鮮香的雞湯味道了。此時揭開鍋蓋,就能看到雞湯上飄著一層厚厚的金色的雞油。即便他沒有將雞肚子裡麵兩大坨雞油放到鍋裡,母雞皮下厚厚的脂肪也注定了這鍋湯絕不可能清湯寡水。
葉緩歸細細的清洗著竹蓀:“老譚你看,這是賣雞的人家在竹林裡麵撿的竹蓀,他們自己晾曬的。你看看,是不是很棒?”
譚渡之這時候才仔細的看向竹蓀,此時的竹蓀已經變了樣子,不再是一開始那副乾癟的樣子了。
竹蓀外麵有一層網狀的東西,紗裙一樣包裹著裡麵的杆子。杆子和一般的蘑菇不一樣,一般的蘑菇都是瓷實的,而它的杆子上有很多洞洞。
譚渡之頷首:“嗯,很棒。”然而他的眼神已經出賣了他——譚真人根本看不出來這些竹筍到底好不好。
泡軟的竹蓀舒展開來,摸起來軟軟的,如果要說和什麼東西有點像的話……有點像葉緩歸用了很久的絲瓜瓤子。
他小心的將竹蓀洗乾淨,然後將竹蓀裙邊剝出來丟掉,隻留下了裡麵的杆子。
譚渡之不解了:“這個網一樣的東西,不能吃嗎?”
葉緩歸道:“能吃,就是有一股怪味道,我覺得丟掉比較好。”
譚渡之點點頭:“原來如此。”
最後杆子們切成了一寸長的段兒。稍稍擠了一下竹蓀中的水後,他將竹蓀放在了一遍備用。
竹蓀清理好了之後,葉緩歸清理好的雞雜們也跟著一道下了鍋。直到此時,他才開始調味雞湯。
一鍋好的雞湯,不需要太多花哨的調味料,隻需要一勺鹽,就足以激發起雞湯的鮮美。
鹽一入鍋,雞湯的香味就更加濃鬱了,饞得吉祥將大腦袋擱在車架上眼巴巴的看向車裡。葉緩歸一本正經:“吉祥不能喝雞湯的,喝了會肚皮痛。”
吉祥失望極了:……
譚渡之好笑道:“你確定它能聽得懂?”
葉緩歸道:“萬物皆有靈性,吉祥這麼聰明,當然聽得懂。你要是看到家裡的招財進寶鴨鴨,你一定會吃驚的,它們一點都不比那些靈獸差!”
譚渡之點點頭:“嗯,我信。”
待鍋中的雞雜煮了兩盞茶後,葉緩歸用筷子戳了一塊雞腿肉,筷子順暢的戳穿了雞肉。
葉緩歸點了個讚:“新母雞的肉就是容易煮,才小半個時辰就能這麼軟爛了。”
一邊說著,他一邊將筲箕中的竹蓀丟入了鍋中。竹蓀燉煮的時間不用太長,吃的就是它脆脆的口感。
一朵朵微黃的竹蓀圈在雞湯表麵鋪開,沒一會兒就被金黃色的油脂給浸透了。稍稍燉煮之後,雞湯的香味更加濃鬱了。此時可以下雞血了!
葉緩歸端起了那碗凝固的血液。他拿著菜刀在血液上劃拉了幾下,一碗血就像是豆腐塊一樣被劃開。菜刀沿著碗邊轉了一圈後,血液就顫巍巍的動了起來。
他小心的將這碗血倒入了湯裡,暗紅色的血塊遇到滾湯後立刻變了顏色,一塊塊的血像是豆腐一樣軟嫩。
和血一起下鍋的還有那一堆大大小小的雞蛋,葉緩歸將雞蛋放在了雞血旁邊。聽老人說,這種雞蛋非常補,他要留給譚渡之。
葉緩歸心滿意足的蓋上了鍋蓋:“等血煮好了,雞湯就煮好了。”
今天灶台上的兩口鍋一口燉了雞湯,一口煮了飯,葉緩歸要做的油燜春筍隻能在爐子上麵炒了。
白嫩的春筍被他橫著用刀身拍了拍,隨後縱向一剖為二,再由二剖成了四。沒一會兒案板上就出了一堆春筍條,葉緩歸在筍條上橫切了幾刀,筍條就變成了一口大小的條。
葉緩歸祭出了他的鐵鍋,他將爐子提到了車外的踏板上,此時外麵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就著車上落下的昏黃的燈光,葉緩歸往鍋裡倒了比平時炒菜多了一點的油。
譚渡之不解:“怎麼出去了?”
葉緩歸道:“用爐子炒菜油煙吸不出去,做油燜筍油煙比較大,還是出來做清爽一些。”
一邊說著,他往鍋中撒了一把冰糖。冰糖和鐵鍋接觸之後發出細響,冰糖在熱油的溫度下發出細小的崩裂聲。不等冰糖完全融化,他將春筍段兒一股腦的倒入到了鍋中。
春筍需要多炒炒,才能將那股澀味去除掉。被油包裹住的春筍吱吱作響,葉緩歸也不著急,他細細的翻炒著筍,直到筍的邊緣出現了微黃色的痕跡。
此時再來上兩勺子醬油,翻炒之後春筍們立刻染上了醬色。稍稍翻炒之後,葉緩歸往鍋裡澆了幾勺清水。他蓋上了鍋蓋:“燜個一炷香,筍子就能好啦!”
一炷香之後再揭開鍋蓋,一股誘人的筍香就飄了出來。此時鍋中的湯汁已經收得差不多了,葉緩歸取了個大盤子將油燜筍盛了出來。
一大盤濃油赤醬的油燜筍躺在了盤子裡,燈光的映照下,筍們油汪汪熱騰騰。
葉緩歸給譚渡之遞了一雙筷子:“快嘗嘗?”說著他自己也迫不及待的夾起了一塊筍,稍稍吹了一下之後,他就咬了下去。
一口下去,筍的鮮甜和醬油的香便毫無保留的被收入口中。筍子爽脆,牙齒輕輕合攏,脆脆的筍就會在齒間碎裂開。
譚渡之嘗了一口:“很好吃。”他說不上來這種口感,說它是鹹的,可卻能品嘗到分明的甜味。說它是甜的,可甜中又有恰到好處的鹹。加上筍子的口感,這道菜即便空口吃,味道也非常的好。
葉緩歸一連吃了好幾塊:“春天就是吃筍子的季節!真好吃啊!”
兩人一鼓作氣乾掉了大半盤的春筍,直到葉緩歸想起來,他鍋裡還有一鍋雞湯。
沒一會兒,在圓桌中間出現了一個大大的圓形湯碗,湯碗上漂浮著一層細膩的金燦燦的油脂。葉緩歸已經想辦法將鍋裡的油給舀出來不少啦,不然此時碗中的油至少有一指厚!
他拿了一個碗給譚渡之盛了大半碗湯,當然,裡麵還不忘放上那一串兒的沒來得及被生出來的蛋:“當心燙。”
譚渡之舀了一勺吹了吹送到口中,鮮香的雞湯一入口,他就詫異的睜大了眼睛:“這……是雞湯?”
如果這是雞湯,那他之前喝的是什麼?雞的洗澡水嗎?!
作者有話要說:老貓家養雞,母雞們至少能長到六七斤,剖開之後肉又多油又多。斬成塊之後加水和鹽,燉上一兩個小時,那個味道彆提了。菜市場上麵怎麼都買不到這種味道的母雞,有時候看著菜市場裡麵的雞,我覺得它們還是雞寶寶呢。
還有油燜筍這道菜,這菜我們這裡一戶人家一個做法,每一家的味道都不一樣的。是偏甜還是偏鹹,是先炒筍還是直接燜,全看掌勺人的心情。
在我看來,做菜無所謂正不正宗,做的開心,吃的開心,這就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