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082(2 / 2)

原定是天亮下山,但韓飛絮的情況太不好了,她怕再拖下去會出事,所以淩晨四點多,天剛變成深藍色的時候,她就拖著韓飛絮,想讓她站起來,她剛把韓飛絮放到地上,就見她臉色一白,被生生痛醒了。

葉明心這才發現她腳上的傷口,一夜過去,血不知道流了多少,失血加高燒,難怪她後半夜連意識都不清晰了。

沒有辦法,葉明心蹲下去,連聲催促著,讓她趴到自己的背上來。

葉明心不認識下山的路,誰也不知道她走了多少個彎路,但最後,是她把韓飛絮背下了山。

韓飛絮迷迷糊糊的,感到顛簸,她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趴在一個溫暖的背上,她緊緊摟住葉明心的脖子,就這麼走了一會兒,韓飛絮突然想起什麼,她把裙子側邊的兩個口袋都摸了一遍,摸到那個麻花一樣的手鐲,韓飛絮努力伸手,夠到葉明心的校服口袋,然後把鐲子塞了進去。

葉明心察覺到她在做什麼,但她看不見,隻能問:“怎麼了?”

做完這一切,韓飛絮累得不行了,她現在連睜眼都覺得累,聽到姐姐的問話,她把側臉貼在姐姐的肩上,用跟昨天晚上一樣的音量說道:“禮物喔,姐姐,謝謝你。”

那時候葉明心覺得,小孩子的禮物可能就是一塊糖、或者是一袋小零食,她笑了笑,沒有在意、也沒有拒絕。等到韓飛絮被警察送去醫院了,她自己的父母也終於趕到這邊來接她了,坐在自家的車裡,她才想起來那個小姑娘還給自己留了份禮物。

一摸口袋,拿出那個價值不菲的鐲子,葉明心沒什麼表情的看了兩秒,然後不禁笑了起來。

在還沒和韓飛絮重逢的時候,那個鐲子對葉明心的意義就在於,這是她一生中第一次收到有意義重大的禮物,無關禮物本身的價值,對那個時候的韓飛絮來說,這個鐲子其實也就相當於一塊糖、一袋零食,能收到鐲子,葉明心很開心。因為鐲子的保質期比糖和零食長多了。

這就是葉明心知道的所有事情,她講的很慢,韓飛絮安靜的聽著,她說前半段的時候,韓飛絮覺得很熟悉,有點印象,但到了後半段,她就覺得很陌生了。

這也正常,後半段她已經燒糊塗了,自己在說什麼都不清楚,更彆說記住了。

韓飛絮閉了閉眼,原本記憶的河水就在不斷衝刷那堵她潛意識建立起來的高壩,葉明心的講述加速了這個過程,本就不怎麼牢固的高壩終於被衝垮了,韓飛絮也完整想起了那天的過程。

她沉默的坐在副駕駛位上,葉明心沒有打擾她,但她很擔心,過了大約三分鐘,韓飛絮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她抬起頭,葉明心望著她的眼睛,卻望不到實質性的東西。

“我想起來了,”韓飛絮微微仰起下巴,看向擋風玻璃外麵的風景,“塞爾吉,還有那個賤人,他們帶著克洛伊來到我家,要我外婆把房子送給他們,他們準備一家三口住在那裡。”

韓飛絮諷笑一聲,“保麗娜那個蠢貨,還真以為自己是塞爾吉的真愛了,塞爾吉在外麵有無數個情人,保麗娜不過是生了一個孩子,所以塞爾吉才沒跟她分手,帶她和克洛伊上門,那是因為塞爾吉自己想要房子,她還以為塞爾吉要娶她呢。”

葉明心沒有說話,她蹙眉看著韓飛絮,老話說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可彆人家念的是百字心經,韓飛絮家念的是無字天書。

“我外婆把這件事告訴了那個賤人,她還不信,等我外婆把照片拿出來,她信了,你猜她乾了什麼?她開始破口大罵。”

正常人是無法理解小三的腦回路的,最讓人覺得恐怖的,就是她們絲毫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人家理直氣壯的很,彆人根本沒法奈何她們。

鐘蔓薇是個有教養的女人,她生氣到了極點,也隻是胸口起伏、緩慢的坐下,然後冰冷的看著對方。

塞爾吉最不喜歡她的,就是她這個樣子,他覺得她是故作清高、一輩子都在裝腔作勢,塞爾吉自己分文沒有,相當於入贅鐘家,這對他來說一直是個恥辱。

他是在中國長大的法國人,骨子裡全都是中國男人的思想,年輕的時候,他表麵對妻子很好,背地裡暗啐嶽父嶽母一家,後來,嶽父嶽母死了,他就不用再遮掩了。

聽見鐘蔓薇把他這些年乾的好事全都抖落出來,他被戳中了痛腳,他沒有像保麗娜那樣破口大罵,他把鐘蔓薇拉到彆的房間,和她激烈的爭吵。

這些事情發生的時候,韓飛絮一直在樓上待著,因為她被鐘蔓薇勒令回到自己房間,韓飛絮的心咚咚直跳,她坐立難安,突然,樓下傳來東西倒地的聲響,韓飛絮身子一僵,她把鐲子放到自己裙子的口袋裡,然後飛快下樓。

保麗娜正好打開門,鐘蔓薇半躺在地上,塞爾吉手裡拿著一個棍子,鐘蔓薇被他推了一下,後腰正好磕在後麵的裝飾品上,那是個雕像,邊角很鋒利,鐘蔓薇身後淅淅瀝瀝的流了好多血,鮮紅的顏色映在韓飛絮眼中,她的大腦一片空白。

看電影的時候,一個長相詭異的玩偶都能把韓飛絮嚇到連續一個月不敢一個人睡覺,突然看到自己外婆倒在血泊裡,可想而知這個畫麵會給十歲的韓飛絮帶來多大的衝擊。

電影電視劇裡的血看多少次都不會在人們心裡引起波瀾,但現實生活中的血泊,代表的是一個人的生命。

韓飛絮驚恐的跑過去,她狠狠的推了一把塞爾吉,怒目看著他,塞爾吉本來就在氣頭上,見狀,他掄起棍子,毫不留情的往韓飛絮身上砸。

鐘蔓薇的心都要撕裂了,可她站不起來,隻能大喊:“小絮!快跑!”

……

韓飛絮眯著眼睛,對葉明心說道:“我跑出去的時候,克洛伊站在大門口,她看著我,樣子似乎是嚇壞了。”

“我沒說錯,她真的是個好人,和她的父母完全不一樣,”韓飛絮偏過頭,看向葉明心,“可是,我就是不能接受她,我有錯麼?”

葉明心伸出手,用食指的指腹輕輕擦掉從韓飛絮眼角流下的淚珠,“沒錯,你沒有一定要對她好的義務,她也沒有要求你善待她的權利。”

葉明心說的道理,她都懂,可她還是覺得特彆委屈、特彆愧疚,“這件事都過去多少年了,連我父母都去世了,現在鐘家剩下的人就隻有我,還有一個漪漪,那都是上上代人的恩怨了,怎麼到現在還不能結束,到底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有克洛伊這個人作為衝擊,韓飛絮回憶起一切以後,關注點不在可怕的經曆上,而在於克洛伊看她的那個表情,她能看出來,克洛伊很震驚、很害怕,而且很羞愧,所以她全程都隻站在門口,根本沒有進去。

不想再去想克洛伊了,韓飛絮抬起頭,用力抹了抹眼睛,她紅著眼眶看過去,“你看,我現在都想起來了,而且接受良好,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那是咱們兩個的初見啊,那麼奇妙、那麼浪……好像不怎麼浪漫,但那也是咱們緣分天定的象征啊!”

韓飛絮眼睛紅紅,說話氣鼓鼓的,活像一隻虛胖的兔子,葉明心的手輕輕撫摸著她鬢角的頭發,她沒有告訴她那是鐘雅的請求,隻溫聲說著,“我錯了,我應該早點告訴你的,但是現在告訴也不晚啊,都是過去的事了,提不提也不是那麼重要。第一次見麵是很有紀念意義,但我更喜歡咱們的第二次見麵。”

韓飛絮吸了吸鼻子,疑惑的問:“為什麼?”

葉明心輕笑,“因為第一次見麵,咱們隻是萍水相逢,遇見、走散,這就是結局,咱們兩個,誰也沒想過要和對方發展什麼,第二次見麵,才是咱們兩個緣分的開始。我從那時候起就一直在關注你,即使你不當演員,以後我也會再去找你的。”

韓飛絮忍不住笑起來,“那時候你就喜歡我了呀?”

“那倒沒有,”葉明心誠實道:“我隻是把你當成妹妹,你叫了我那麼多聲姐姐,我也應該擔得起這個稱呼才行。”

韓飛絮來了興趣,她靠過去,好奇的看著她,“那你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我又是什麼時候喜歡上你的?咱倆誰追的誰呀?”

葉明心好笑的看著她,“打聽這些乾什麼,你不會是把自己的事當成八卦了吧?”

韓飛絮晃了晃她的胳膊,“說嘛說嘛,我問沈桑落,一問三不知,搞得我後來都忘了,你告訴我,快告訴我。”

說起這個問題,葉明心難得露出了羞赧的神色,她垂下眼睛,微微咬住下唇,唇角還不自覺的勾了起來,韓飛絮看她這個樣子,心情立刻就飛了起來,她心癢難耐、又晃了一下葉明心的胳膊,“快說!急死我了!”

“名義上,是你先追的我。”

葉明心看向韓飛絮,後者對這個結果完全不驚訝,用現在網絡流行的話來說,十八歲的她就是葉明心的一條舔狗,見不到人的時候就瘋狂舔屏。

可是,“什麼叫名義上,難道還有實質上?”

“當然有啊,”葉明心牽著她的手,俏皮又得意的笑了一聲,“你以為是你先追的我,其實,在你跟我告白以前,我已經撩過你無數次了,比如,趁對戲的時候用特彆深情的眼神看著你,看的你臉紅心跳;假傳聖旨,說是導演要加一場女主間的吻戲,增加兩人的感情糾葛,排練之後又告訴你那場戲取消了。”

韓飛絮聽得滿臉黑線,“你怎麼這麼陰險。”

葉明心臉上的笑容更深了,看來是深以為榮。

雖然她不記得了,但一想到自己被這麼一步步的引到陷阱裡,她就覺得超級沒麵子,“得了吧,我會那麼蠢麼,你讓我排練吻戲我就排練吻戲,這個假聖旨也太沒含金量了,我難道不會去問問導演?那麼多工作人員,就沒人提醒我?”

葉明心同意她的話,“你那麼聰明,當然不蠢,我傳的假聖旨也確實沒有含金量,可是,”葉明心戲謔的看著她,她故意停頓一段時間,隻靜靜的看著韓飛絮,把她看的臉又紅起來以後,她才笑著說道:“你還是心甘情願的信了,你說,這說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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