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紮心了, 江靈鳶鬱悶的站在吧台後麵, 嘴裡嘟囔道：“我就不該陪你來，讓你自己走回家得了。”
平時江靈鳶不常來這裡, 更不會親自來當調酒師，上回是聽她姐說葉明心要去小酒館，她想來氣葉明心, 才跑過來了, 順便還給原來的調酒師放了個假。而這一次，是她聽說她姐和葉明心準備徹夜長談, 好好聊一回, 怕她姐喝多了沒人管, 她才跟著過來的。
說起來, 也是一番良苦用心啊，隻可惜，都喂了沒良心的江靈雁。
……
夜漸漸深了, 這倆人卻是越喝越精神, 後麵的駐唱歌手換了一位, 清秀颯爽的姑娘抱著吉他坐在凳子上，沙啞的聲音緩緩傾瀉, 小眾的民謠在這樣喧囂又安靜的環境裡，也是彆有一番滋味。
江靈雁臉有點紅，這是酒精的效果, 但她還沒醉。
江靈雁的酒品算是眾人裡麵最好的, 千杯不倒, 但在某個節點以後，她會變得比平時更有傾訴欲，當然，理智還是在的，就是話多了。
比如現在，就是那個節點。
“一失足成千古恨……你能想象她是這麼形容我們的初夜麼？”
葉明心想象了一下，“能。”
江靈雁：“……”
江靈雁把眼前的小酒杯推開，轉而把胳膊放在了吧台上，“我不是抱怨，也不是沒有耐心，就是……極偶爾的時候，我也會覺得有點累，你懂那種感覺麼，漫天大霧，腳下是沒過膝蓋的雪地，我費儘力氣的往前走，想在這種境況裡殺出一條出路，我有恒心、有毅力，但是……我怎麼好像看不到未來呢。”
葉明心安慰她道：“未來本來就是看不見摸不著的，彆去追求那麼遙遠空洞的東西。沈科長不是已經跟你同居了麼，這就是進步啊。”
江靈雁垂著眼睛，“那是我自己要住進去的，她才不想讓我過去，比如今天，我說我今晚不回去了，她笑的好像撿到了五百塊錢一樣。”
葉明心默了默，沈桑落一向不都是那樣的麼，韓飛絮去她家，臨走的時候她也是各種不在意、各種恨不得她趕緊走，她性格如此。
但發小的小心臟明顯被酒精變脆弱了，她隻好順著她的話問，“那你想要她做什麼？”
江靈雁歎了口氣，“我就想讓她告訴我，到底喜不喜歡我，願不願意和我發展到下一步。”
葉明心默然無語，“她不是已經告訴你了麼？”
江靈雁抬起頭，不明就裡的看著她。
發現發小是真不知道，而不是犯了女人的通病，在這裡故作矯情。她高高的挑起眉毛，“你可真是……那是沈科長啊，國家教育我們，要因地製宜、對症下藥、精準扶貧，你追她那麼長時間，還不知道她的性格麼？”
什麼亂七八糟的，江靈雁皺了皺眉，“說重點，彆跟韓飛絮學她那一套。”
葉明心頓了頓，解釋道：“她不喜歡你，會讓你住在她家裡？她不想和你發展下一步，會跟你一起睡了那麼長時間？如果她沒有這些想法的話，她還讓你住在她家裡，那成什麼了，傍大款、搞備胎、交炮友，以上這三類，你覺得遵守了一輩子內心原則的沈科長能乾出來麼。”
江靈鳶雙手撐著自己的臉，把自己撐成了一朵嬌花，她幽幽道：“這些我都說過了，可她不信我的。白天表現的有多淡定，晚上就有多糾結，你說你累不累啊。不過也沒辦法，誰讓你喜歡上了一個烏龜式發展感情的人呢，自己選的，自己擔著吧。”
“道理誰都懂，但放到自己身上，就是會患得患失，”江靈雁抬起眼睛，看向旁邊的葉明心，“你不是也一直覺得韓飛絮喜歡的不是你，是那個角色麼。”
聽到她的話，葉明心沉默了下去。
“看看，都一樣，說起彆人道理一套一套的，說到自己就不行了。喜歡一個人，本來就是會患得患失，如果連麵對愛情都特彆自信，那隻能是兩種可能。一，那人燒包的過了頭，二，她喜歡的不夠深。”
說完，江靈雁惆悵的歎了口氣，然後抬起頭，對她妹妹敲了敲桌子，“妹兒啊，給我再來一杯。”
江靈鳶：“……”咋還整出東北話了捏。
她皺眉看著兩位姐姐，明明都是有對象的人，此時此刻卻都陷入了低迷的情緒裡，江靈鳶麵無表情的看了她們一會兒，她偏過頭，對著空氣翻了一個白眼，然後，砰！
江靈鳶一拳砸上吧台桌，這可是實木的，居然能在這上麵砸出那麼大的聲音，可以想見她用了多大的力氣。
江靈雁和葉明心瞬間抬頭，驚愕的看著她，江靈鳶抬起一條腿，想要霸氣的站上吧台桌，後來發現以她的小短腿無法實現，隻好悻悻作罷。
小酒館裡的其他客人都看了過來，連駐唱妹子都停下了動作，大家還以為有人要砸場子了。
江靈鳶氣勢洶洶的對他們吼道：“看什麼看！吃你們的，玩你們的，要是嚇著你們了，那今天老娘買單！”
“還有你！”江靈鳶十分凶狠的指向駐唱歌手，“接著唱！今天你出場費翻倍！”
……
江靈雁忍無可忍，她撐著桌子就要站起來，“江靈鳶，你腦子又出了什麼毛病，突然砸桌子，是想嚇死誰啊！”
話音還沒落，江靈鳶又是一拍桌子，“你給我坐下！”
今天，是江靈雁這輩子唯一一次被自己妹妹吼了。
她一時沒反應過來，愣愣的看著江靈鳶，下意識就坐下了，葉明心覺得好笑，唇角剛勾起來一點，江靈鳶就刷的扭過頭，食指差點指到她的鼻尖，“不許笑！”
看這倆人都被自己收拾的服服帖帖，江靈鳶心裡油然而生一種得意感，好在得意沒一會兒，她就記起了自己還有話要說。也得虧是她記起來了，不然等那兩位反應過來，現在的形勢就得徹底翻轉。
江靈鳶恨鐵不成鋼的看著江靈雁，“虧你還是我姐，咱們江家怎麼會生出你這麼拎不清的家夥。”
這句話，把姐換成妹，就是江靈雁經常對江靈鳶說的話了。
江靈雁滿頭黑線，張口就要反駁，江靈鳶卻不給她插嘴的機會，“你和沈科長糾糾纏纏都多久了，半年多了吧，誰看不出來沈科長喜歡你，連我的司機都看出來了，可她到現在都不承認，為什麼？她自己的性格是一部分原因，但那沒法改變了，你能為之努力的、能改變的，就隻有你自己。你想想你倆是怎麼認識的，又怎麼滾到一起去的，以那樣的開頭作為開端，沈科長能不對你有抗拒心理麼？”
“從一開始你的做法就錯了，死纏爛打、各種表白，這有什麼用，沈科長心裡的隔閡還是在，如果你最初就把這件事說開了，表示你不介意、然後讓她也彆介意，從朋友做起、潤物細無聲的追求她，她怎麼可能還是現在這樣。”
江靈雁用看傻缺的眼神看著她姐，“你可倒好，發現她不理你，乾脆策劃了第二次一夜情，我要是沈科長，我早一腳把你踹南極去了，沈科長沒那麼乾，你說這是因為什麼？”
遠處的一位客人小聲回答：“因為愛情？”
江靈鳶立時打了個響指，“你看看，連人家都知道！”
江靈雁：“……”
駐唱妹子倒是還在唱，但已經沒人聽她唱歌了，大家都豎著耳朵聽江靈鳶數落她姐，這種場麵百年難得一見啊。
更彆說數落的話裡還暴露出了那麼多的信息量，原來江大小姐已經有對象了，對象還是從一夜情裡產生的！天啦嚕！
江靈雁還想反駁，可張口半天，她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因為她妹妹說的是對的，倒是她，當局者迷。
葉明心一句話不敢說，就這麼看著江靈鳶把江靈雁說到啞口無言，她直覺自己就是下一個被□□的對象，默了默，剛要找借口開溜，就見江靈鳶看向了自己，她微眯著眼睛，瞳孔裡放射出鎖定目標、可以開始攻擊的信號。
……
對著葉明心，江靈鳶沒那麼激動了，親疏有彆，她自然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那麼不給葉明心麵子。
“我就問你一句話，喜歡你演的角色怎麼了？”
她問這句話，也不是想聽葉明心的回答，盯著葉明心的眼睛，她冷冷的開口，“你是我的情敵，如果可以我才不想跟你說這些，可是我好歹喜歡了韓飛絮那麼多年，哪怕以後不喜歡了，我也希望她能幸福，而不是天天對著一個隻會悲觀問世的你。”
“我喜歡韓飛絮，就是從喜歡上她的角色開始的，最初的時候，她的臉、她的性格，在我心裡激不起一點波瀾。我從角色開始，逐漸想要了解她這個人，你知道我是什麼時候愛上她的麼？就是從你帶她去金馬晚會開始。”
“這件事你肯定不知道，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我也在那個晚會裡，我坐在你們後麵，整個晚會，我一直都盯著她的背影看，我看她和各種人打交道，我看她怎麼鼓掌怎麼笑，我看她在獲獎以後露出了什麼樣的神情，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你們都覺得我喜歡的不是她，隻是她的角色，可我又不是腦殘，我分得清現實和畫麵，一開始，我喜歡的是她的角色，可到最後，我愛上的是她本人。你難道以為，我就是把這七年的時間都浪費給一個角色了麼？我還沒那麼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