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爾丁頓覺得此時他自己應該覺得荒唐可笑。
然後站起來轉身離開。
但也許是包晚晚的表情太過自信,也許是之前對她的印象太好,他還是選擇把這本幼稚的火柴人連環畫看了下去。
主角就像劇本裡一樣,名字叫馬奇。他是一個“諾亞方舟”上的動物學家。
故事的開端,這艘人類的希望之艦已經在星際中航行了數十年,從地球上帶來的物資幾乎耗儘,為了節省能源,除了實驗室與主控製室其他地方已經幾個月沒有亮過燈。然而這群科學家還是沒能在宇宙中找到適宜人類生存的行星。
他們不得已開始采摘實驗室裡種植的植物樣本——這些本來是要帶到新星球去的。
宇宙中不少行星存在生命:隻要探測到這顆星球可能有液態水的存在,他們都會下去進行實地考察。在這些星球上遇到過外星生物。隻是馬奇他們完全不敢去觸碰,更彆提捉來檢測一下能不能吃。
鬼知道這些奇形怪狀的外星生命會不會寄生,或是有什麼傳染病。
一天,馬克他們發現了一顆被潮汐鎖定的小行星,它有海洋,還有薄薄的大氣層!
潮汐鎖定的意思是,這顆星球將永遠以相同的方向麵對它的“太陽”。一麵永遠被太陽烘烤,岩石融化成滾燙的岩漿;另一麵則永遠是冰封千裡的黑夜。但就像地球上大氣層、洋流、季風的調節之下,使得陽光稀少的南極北極也能夠有生命存在一樣。
這顆星球也因為大氣層的存在,使得熱量有效轉移。永晝半球的熱量被源源不斷地運送到永夜半球,讓冰層下有了廣袤的海洋,因此也孕育出了多種多樣的生命。
但遺憾的是,無論是永晝區還是永夜區,人類都無法生存。兩者交接處氣候適宜的狹長過渡帶陸地,又極端天氣頻發。
而且這條過渡帶,小的連母星僅剩的人類都住不下。
科學家們垂頭喪氣地打算回到星艦上,準備繼續尋找下一顆宜居星。
但馬克卻不見了。
……
比起略顯簡單的劇本,這本手繪分鏡補充了一些細節。畫裡的小人馬奇為了把生的希望留給同伴,選擇獨自留在荒星。馬奇本來就不想在這個令人絕望的世界裡活下去了。
第一天,小人自暴自棄餓到昏厥。
醒來之後馬奇捂著肚子想,死也要做一個飽死鬼。於是折騰一通,吃了個香噴噴的烤蟲腿,結果居然沒被毒死。
當晚颶風來襲。
小人馬奇死命地抓著一根藤條。明明鬆手就能被狂風卷走撕碎,滿足他的願望,但小人堅持了很久很久。
風暴過後,看著背包裡長出綠牙的土豆塊。馬奇還是決定好好在這顆星球上活下來。
忙碌的挖洞,拔草鋪床,在洞裡種土豆,去永夜冰海釣魚,在空中捉水母,拋到永晝區烤熟拉回來……奮鬥大半個月小窩和積攢的魚乾被特強風暴一卷升天,再度一貧如戲,小人歎了口氣又重新開始攢存糧,把房子挖得更深。
火柴棍小人的嘴巴一直是倒著的“V”字,顯得很不開心。還總是時不時坐在岩石上看著被風暴摧殘後的家園歎氣。
被卷到空中抓著藤條在風中淩亂的時候,更是看著喪得要命。
但就是這麼喪的小人,卻讓奧爾丁頓看得熱血沸騰。
小人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到同伴回來接他的那一天,他隻知道自己早晚是要孤獨地死在這個星球上的。但他就像是那些待在母星等待死亡降臨,卻仍然被生存本能驅使無法放棄自己生命的人類一樣。
也和那些在宇宙中執著尋找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希望星”的同伴一樣。被命運判定死刑卻始終不肯屈服。
……
奧爾丁頓放下手稿。
夕陽西下,看不清他的神情。
包晚晚隻聽到他吸了一下鼻子,帶著哭腔問:“所以這些能夠在颶風中緊抓地麵存活下來的多足蟲族,蟲腿真的會很有嚼勁嗎?”
“那些漂浮遊蕩在空氣裡的凝膠態水母,煮熟涼拌之後真的又脆又甜又多汁嗎?”
看著演員麵板上狀態一欄,大大的【80/100(感動)】。
這次輪到包晚晚迷惑了。
奧爾丁頓到底是被饞哭?
還是被感動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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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這個男人因為什麼原因才哭,反正他已經被包導演成功拿下。
現在,頭疼的人從包晚晚的經紀人安納斯,變成了奧爾丁頓的經紀人豪斯——或許應該說,從包晚晚的星際快遞飛到奧爾丁頓所在酒店的那天起,豪斯就有了不祥的預感。
豪斯抓狂地在電話那頭喊:“你的小金虎夢想呢?你不想摸那座小金虎了嗎?”
奧爾丁頓歉意地衝對麵坐著的導演小聲說了句對不起。
包晚晚看著似曾相識的畫麵,仿佛回想起自家經紀人發狂的樣子,老實窩在椅子上不敢吭聲。
“導演說的一句話我覺得很對。”奧爾丁頓小聲反駁道,“同一個演員在不同的導演鏡頭下會有展現出不同的模樣。我如果想要突破自我,就得走出舒適區。”
“走出舒適區,嗬。”豪斯在那頭冷笑一聲,“你的舒適區裡頂多有十位導演,小的讓人心酸。外麵是成千上萬上億的導演,怎麼就非要掉到她那個破坑裡。”
奧爾丁頓心虛閉嘴了。
“說呀,繼續狡辯啊?讓我聽聽還有什麼理由?”豪斯在光屏裡氣得跳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