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茵一個人待在家裡, 十分無聊, 就想找點事做。她先是花了一個小時把屋裡屋外打掃乾淨,瞅著其他人家煙囪都冒煙了,就到灶房準備做飯。
這年代,鄉下城裡都用土灶, 周文茵自小很勤快, 燒火做飯難不倒她。
等到太陽快要落山了, 林家人才從地裡回來。每個人都累得精疲力儘。
今天輪到林建黨做飯,除了他直奔灶房, 其他人都到水缸邊洗手,然後到堂屋歇息。
林建黨推開灶房門, 就見周文茵正在拌涼菜。
人家說認真的人最美,此時的周文茵正是如此, 白皙的肌膚下麵透著淺淺的粉紅, 鼻尖墜著一顆汗珠, 給安靜的臉龐憑添了幾分韻味。
林建黨一眨不眨的看著周文茵, 一顆心砰砰直跳。此時的她好像他夢中的媳婦,當他勞作一天回到家中,她早已弄好了飯菜, 等他回來。這樣安寧靜和的氛圍才是家的感覺。
周文茵拌好涼菜感覺門口一陣涼風吹過,她側過頭,這才發現不知何時林建黨竟站在門口。
她朝他淺淺一笑, “回來啦?”她指了指灶台, “飯菜已經做好了。我覺得有點少, 又拌了黃瓜。”
林建黨有點不好意思,撓撓頭,“你是咱家的客人,哪能讓你做飯呢。”
周文茵半真半假地開玩笑,“那可不行。你們家不收我房租,已經很照顧我了。我要是不勤快點,你們家攆我走咋辦?”
林建黨忙擺手,“不會的。我爹不是那樣的人。”
見他當真了,周文茵噗嗤一聲樂了,“你這人好實誠啊,我都不忍心逗你了。”
林建黨臉色爆紅,窘迫地撓撓頭。
等臉上的熱意退散,他張了張嘴,“那我盛飯吧。”
說著,他往她身後走去。這灶房很窄,他經過她的時候,不可避免離她近了一些,他似乎聞到她身上似有若無的花香味兒。
林建黨感覺心裡好像躥起一股小火苗,隨著那香味兒越燒越旺,隱隱要將他四肢百骸燃燒殆儘的勢頭。
他強自鎮定下來,長舒一口氣,抬了抬有些僵硬的大長腿,掀開鍋蓋。
熱氣鋪麵而來,林建黨用筷子把蒸篦端下來。熱氣散過之後,他望著結結實實的白米飯,腦袋像是被人打了一悶棍。
這怎麼燒的是乾飯?
周文茵把黃瓜擺到盤子裡,回頭就瞅見林建黨望著鍋裡發呆。
她走上前,揮開霧氣,仔細打量鍋邊,擔憂地問,“飯是不是燒糊了呀?”
林建黨張嘴想說什麼,可對上這張臉,他又說不出口,反而笑著安撫道,“沒糊,就是太香了,我原來還以為你們城裡姑娘不會做飯呢。”
周文茵哈哈大笑,“說啥呢。城裡姑娘就不用吃飯啦。”
林建黨一想也是。
周文茵想了想,“其實你的想法也沒錯。我有許多同學都不會做飯。但我爸媽都有工作,時不時還要加班,為了不餓肚子,我就自己學會做飯了。我也不知道你家口味咋樣,就按照家裡的口味來了。”
林建黨看著那盤炒得清清淡淡的土豆絲和豆角,忙道,“你炒菜真好看。”
從來隻聽人說菜香的,沒聽人誇過菜好看的,周文茵又樂了,覺得他說話挺有趣,她又端了一盤土豆絲往外走,林建黨立刻追上去,走到她麵前,“你幫我盛飯吧。我端菜。”
周文茵不明所以,但還是點頭答應了,“好!”
林建黨接過她手裡的兩盤菜,當觸到她手指的時候,他嚇得差點被盤子給扔掉。
周文茵抬頭的時候,剛好看到他紅得快滴血的耳尖,抿了抿嘴,到底沒笑出聲。
林建黨逃也似的出了灶房,沒了讓他心慌意亂的對象,他的步子明顯輕快許多。
進了堂屋,林建黨把飯菜放在飯桌上,沒瞅見親爹,他看向林芳夏,“咱爹呢?”
林芳夏指了指旁邊的臥室。
林建黨一扭頭,就見二弟正趴在房門偷聽,他湊過去剛想把二弟拉開,就見對方扒拉著門框,一動也不動,反而朝他噓了一聲。
林建黨剛想張嘴,林建國搶先他一步,指著對麵牆上貼的畫像,又指指屋裡。
這個意思就是裡麵在講畫像這事,林芳夏也來了興致,忙湊過來跟他一起聽。林建國還特地給她讓了點位置。
林建黨因為周文茵的關係也想聽,可又覺得這樣做很不好,就這麼直愣愣地杵在門口,實則耳朵也豎直了。
林建軍縮在牆根的椅子裡,一言不發看著這三人。
屋內,氣氛有點凝重。
林芳秋嘟著嘴,“爹,你找我乾啥呀?”
林炎城朝她抬了抬下巴,“我給你兩塊錢,讓你把房間好好布置一番,你可倒好,給整了一屋子的偉人畫像,你給我說說你是故意的還是缺心眼?”
林芳秋當然不肯承認自己缺心眼,撇了撇嘴,哼道,“什麼故意的?一屋子偉人供她瞻仰,她還有什麼不樂意的?”
林炎城眯眼打量林芳秋,對她不以為然的態度很不滿意,“彆以為自己有點小聰明就把彆人當傻子。你在我眼皮子底下長大的。你那點小心思,我就是用腳趾頭都能猜到。你以前跟你三姐鬨脾氣,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當不知道。但是咱家現在來客人了。你再搞這種兩麵三刀的小伎倆,丟的是咱們全家人的臉。”
屋外的林芳夏耳朵貼在牆根,聽得一頭霧水。但是經過張秋華那事兒,林芳夏對親爹那是無比信服的。現在也咂摸出味兒來了,感情四妹是故意貼了一屋子偉人畫像的。她還以為四妹是為了討好文茵姐,才投其所好的呢。
林芳秋絞著手指還在那邊強辯,“爹,我真的沒有。”
林炎城原本還想給她留麵子,畢竟林芳秋已經十六歲了,孩子大了總要點臉麵。可見她死鴨子嘴,他直接戳破她的小心思,“你嫉妒周文茵是城裡人,嫉妒她有父母疼。你既想討好她,又想給她使絆子。所以你才故意貼了一屋子的畫像。讓她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芳秋啊,你不要以為周文茵主動下鄉,就以為她很笨,事實上,她比你想像當中要聰明,你以後就知道了。”
他一開始真的以為林芳秋是無意為之。可他很快想到書裡的林芳秋後來為了嫁進城,先是處心積慮把親爹給她定的鄉下這門親退了。後是各種討好媒婆,想方設想讓對方幫她介紹城裡人,媒婆每介紹一個對象,她都會想方設想去打聽男方為人。但凡媒婆給她介紹有毛病的,她就故意裝得病歪歪的或是當著男方露出粗魯一麵。就這種心機,能缺心眼嗎?
林芳秋眼淚簌簌流下,從凳子上一躍而起,委屈巴巴地衝他嚷嚷道,“爹,我才沒有。你彆想冤枉我。”
說完,她打開房門,迎麵就碰到三個偷聽的,陰暗麵被這麼多人知道,她臉色立時漲得通紅,猛地推開三人,拔腿就往外衝。
其他人根本沒來得及阻止,林芳夏見四妹連飯也不吃,就這麼跑了,有點不忍心,朝門口的林炎城道,“爹,我去喊她回來吧。”
林炎城揮了揮手,如果隻有林芳夏一個人去喊她,估計這兩人得吵起來,他看向一直低著頭,絲毫沒有存在感的林建軍,“小五,你跟著你三姐一塊去。彆讓她們吵起來。”
被點到名的林建軍猛地一抬頭,對上親爹那洞察一切的眼神,他沒由來的心尖一顫,下意識點了點頭。
等兩人前後腳出了院子,堂屋裡隻剩下林炎城,林建國和林建黨。
林炎城給自己倒了杯涼白開,一飲而儘。
林建黨走過來勸道,“爹,也許四妹真不是故意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