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雲逸這才順著聲音開始找人,他沿著地頭那條小渠,往江邊走,沒走幾十步拐彎處是江邊的小分支,赫然看到昨天那個姑娘正陷在泥裡掙紮。她越動,那泥越往下陷,活像一處沼澤。
賀雲逸唬了一跳,急切道,“你先彆動,我去找東西拉你上來。”說完,也不等她回答,四下找趁手工具。
正值夏天,自然沒什麼枯枝供他使用,所以賀雲逸隻能踩在一處小土丘,伸手去折最近的樹枝。
等他拿著樹枝回來,張秋華已經陷到膝蓋處了。
賀雲逸立刻把樹枝遞給她,慢慢把她往這邊扯。
等終於把人扯上來,賀雲逸累得滿頭大汗。張秋華哭喪著一張臉,剛剛賀雲逸跑開的時候,她還以為他見死不救,後悔得不行。早知道他這麼冷血,她就不拿自己生命開玩笑了。不過好在他還是回來了。
劫後餘生的張秋華對賀雲逸發自肺腑的感激,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可憐。
賀雲逸哪裡會安慰人,說來說去,也是說了一句,“你已經得救了,彆哭了。”
張秋華哭累了,這才抹了眼淚,雙眼淚汪汪,“多謝你救了我。你真是個好人。”
被發了好人卡的賀雲逸沒當一回事,連連擺手,“沒事沒事。無論是誰見到你這樣,都不會見死不救的。”說完轉身就走。
張秋華咬著嘴唇,眼見人要離開,心裡暗罵這人不解風情,她腳上全是泥,他也不主動扶她一下到江邊洗漱。
殊不知,賀雲逸就是為了方便她洗漱才特地離開。要知道她褲子濕了一半,肯定是要脫下來洗的。他一個男人留在這邊合適嗎?
等人走了之後,張秋華走到江邊,把褲管的泥涮掉,踩著濕漉漉的布鞋往這邊荒地走。
她運氣不錯,賀雲逸還留在這邊耕地,並沒有立碼就離開。
張秋華等在地頭,等他再次歇息的時候,她過來跟他道謝。
賀雲逸很客氣地擺手,“不用客氣。”
張秋華急得抓耳撓腮,為了勾引他,她已經把自己最好看的衣裳穿出來了,甚至還讓他英雄救美一次,他怎麼不領情呢?
不僅不領情,甚至可以說是冷淡。她可是見過他對林芳夏噓寒問暖,分外疼惜的模樣。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張秋華百思不得其解。
張秋華這邊毫無進展,林建軍這邊卻是出奇的順利。
往常對他愛搭不理的同學聽到他上門邀請,都欣然同意了。
他們都是學生,放暑假也沒有旁的事情。父母為了省下一天的糧食,問明去的地方,二話不說就準了。
林建軍第一個邀請人就是羅奚珍。
羅奚珍很爽快就答應下來,但她還提了個要求,要帶著幾位好姐妹一同前往。
林建軍自然沒有拒絕。
於是一行七人,四男三女往五星大隊趕。倒不是他們不想騎車,而是自行車太少,隻有兩輛,不夠七個人騎,所以隻能步行。
林建軍興致很高,他還是頭一回敢邀請同學到他家來坐客。他發現同學們父母看他的眼神都有了一絲變化。這樣感激的眼神讓他分外有麵子。就在他飄飄然的時候。
一個咋咋呼呼的男聲拍了林建軍一下,“林建軍同學,你們大隊真有拖拉機,彆是哄我們的吧?”
“就是,我可聽說了,拖拉機可難得了。就是我們縣城都沒有幾輛。我爸那個廠子送貨用的還是驢車。”
林建軍笑著回道,“我不騙你們。是來我們插隊的知青開過來的。嶄新的拖拉機。”他說話的時候,眼尾一直留意羅奚珍的動靜。見她跟那兩個女同學聊得火熱,絲毫沒有分出精神瞧他,他失落不已。
“那能開著它帶我們逛逛嗎?我還從來沒有看過鄉下風景呢。書裡說可美可美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林建軍笑容一窒,麵上有些為難。
一旁的小姑娘開口了,“你們就彆為難林建軍了,那是隊裡的拖拉機,又不是他個人的。他哪有權力讓你們坐。而且那拖拉機還是燒柴油的,油貴著呢。”
這解釋還不如不解釋。林建軍聽著心裡窩火。
另一個男同學火上澆油,“算了,你以為他爸跟你爸一樣是廠長,能把廠裡的毛驢借給你騎啊。他爸隻是個農民,不是大隊長,沒那麼大的權力。”
這話更傷人。林建軍臉色黯淡。
羅奚珍到大家又開始刺林建軍,忙岔開話題,“我聽說鄉下都在搞大食堂,林建軍同誌,你跟我們說說唄。”
林建軍強打起精神回答,精神卻萎靡下來。這有氣無力的聲音自然提不起興致。
突然一個女同學開了口,“奚珍,我聽說你跟潘書記家的小兒子正在相看,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