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廣進滿意而回。賀雲逸也從自己屋裡出來, 剛好看到他離去的背影。
他問徐廣飛,“大隊長有事嗎?”
徐廣飛便把自己暫代大隊長一事說了一遍。末了, 還拍拍他的肩膀, 同病相憐的感慨一句,“你是拖拉機手, 恐怕也去不了鋼鐵廠了, 你留在咱們大隊幫忙吧。”
賀雲逸沒有意見, 他對煉鐵一竅不通, 就算他們推薦他去,他也會推辭不去。現在倒是正和他心意。
無論大家有多麼不情願, 每戶五十斤鐵的指標大家都儘力完成。就連林炎城也是好不容易湊齊了。不湊齊不行,他還是頭一次知道不僅先進分子有好處, 落後分子還會被插白旗。可彆小看一個小小的旗子,這年代但凡落後, 就會成為彆人攻擊的對象。他自然不能落人把柄。
九月中旬,徐廣進帶著大隊壯勞力們到了鋼鐵廠。他原本想選早交的人家去,可是社長來了通知, 必須是壯勞力才行,所以女人孩子都留了下來。原本林炎城和林建國也符合要求,但是徐廣進怕林炎城跟他搶功勞, 愣是把人留下,不僅如此, 他還把跟林炎城穿一條褲子的張鬆年和他兒子也留了下來。
林炎城得到消息, 心裡樂開了花, 麵上卻是恨不得吃了他的凶狠。
張秋華在旁邊看到林炎城這個反應,心裡納悶不已,難不成林建黨沒有告訴他爹煉鋼沒有出路嗎?她心裡忍不住泛起嘀咕。總覺得自己好像猜錯了。因為這一懷疑,她倒沒有阻止徐廣進這一做法。
雖然林家沒有一個去鋼鐵廠,但是大家還是要在大隊煉鐵。由臨時大隊長徐廣飛統一指揮。
十人一組,林家除了小五小六要上學。其他人都是一組的,當然還加入了張鬆年一家,就這也隻是九人,徐廣飛就讓賀雲逸加入他們,但是賀雲逸負責開拖拉機,相當於還是九人。
為了煉出鐵水,大夥花樣繁多。有的人按照上麵交代的,壘起小高爐,燃料就是稻草,柴禾等等。
這些算是好的了,最讓林炎城瞠目結舌的是還有人用土灶台煉鐵,吃飯的鐵鍋揭下來暫用。可沒成想鐵水沒煉出來,倒是把鐵鍋燒出一個大洞。
徐廣飛看到後,卻一點也不生氣,反而估計他們再接再厲,爭取把鐵鍋燒成鐵水。
等他看到林炎城這組時,眉毛都快聚到一起了,“林老頭,你這組怎麼一直沒動靜啊?連台子都沒壘出來。你這個進度也太慢了。”
林炎城指著自己家的方向,“這不是回家拆房子嗎?你分給我的磚也太少了,我不得想辦法自己解決嗎?”
雖然林家是泥土房,但是快到房頂的部分還是壘了好幾排青磚,他要拆的就是這部分。插完後,還得把空下來的部分用土坯填滿,要不然陰天下雨,雨水會梢進屋裡。
徐廣飛見他連家都肯拆,驚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朝他上上下下打量半天。
因為這一茬,徐廣飛倒是沒再來找他麻煩,時間一轉眼進入十月,眼見著糧食都已經成熟,可去鋼鐵廠的壯勞力們一個也沒回來。
徐廣飛也急了,如果人不回來,就憑現在的這些人手連三分之一都收不上來。
就在他急成熱鍋上的螞蟻時,社長居然帶人下來巡視煉鋼情況了。
徐廣飛隻能暫時放下一切,陪在社長身邊,跟他介紹煉鐵結果。
長江公社的社長三十出頭的年紀,長相很是周正,笑眯眯,很好說話的樣子。
“許社長,這是我們大隊煉鐵的地方,歡迎您給我們指導。”徐廣飛點頭哈腰,一副受寵若驚的狗腿樣兒。
許社長看著壘得整整齊齊的小高爐很滿意,轉身問道,“布置得不錯,煉出鐵水來了嗎?”
徐廣飛麵色發苦,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手上全是黑漬。
自從打穀場變成一個個小高爐後,黑煙滾滾,空氣裡懸浮著一個個小黑顆粒,吸進鼻子裡,鼻管都成煙囪了。擰掉鼻涕後,也是黑色的一大塊,彆提多惡心了。
徐廣飛此時卻顧不上手上黑黢黢的汗珠,他小心翼翼地窺視許社長的臉色,小小聲地回道,“還沒有。”
許社長臉上的笑容緩緩收起,就在他眉毛蹙起的時候,徐廣飛忙不迭補充,“不過我們會努力的。我一定督促大家好好努力,爭取早日煉出鐵水來。”
許社長欣慰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落在徐廣飛衣服上的灰塵隨著這一動作飄起來了。
許社長毫不在意,背著手往外走,“鋼鐵廠那邊已經燒出鐵水來了。你們這邊也要努力啊。”
徐廣飛眼睛一亮,這麼說他哥很快就能回來了?
徐廣飛試探著問,“許社長,再過半個月,地裡的莊稼就能收了,去鋼鐵廠的壯勞力們能回來嗎?”
許社長臉色瞬間變得難看,他涼涼地掃了一眼徐廣飛,就在對方撐不住的時候,他背著手看向這些小高爐,“煉鐵是第一大事,所有事都要給它讓道。你們也是一樣。要抓緊煉出鐵水來。糧食晚點收,不會怎麼樣的。”
徐廣飛想說,晚點收,穗頭斷掉,要是來一場雨,穗子爛在地裡,那可就白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