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陰沉沉地, 瑟瑟北風卷起塵土, 寒到了骨縫兒裡。林建黨頂著嚴寒,步行了兩個小時才到家。
林芳夏站在堂屋門邊納鞋底, 她力氣小, 做得十分費力,可親爹明天就要去建築隊,她想讓她爹第一天上班穿著新鞋去。
周文茵坐在她旁邊,時不時跟她一起拽線。
聽到門外有動靜,兩人齊齊往外看。
“大哥, 你回來啦!”林芳夏驚訝地放下手裡的鞋底, 歡快地跑過來。
跑到一半,她才想起喊人,她扯著嗓子朝堂屋大喊一聲, “爹,大哥回來了。”
林炎城正在房間裡交待林建國事情。
他不在家,林建國就是家裡最大的孩子。這孩子聰明, 可性子衝動, 他擔心這孩子會犯到徐廣進手裡。
“你也知道咱家跟徐家已經鬨僵了。徐廣進那瓦房被收歸隊裡,他心裡止不定多恨我們家呢。他心眼又多,你千萬彆衝動。有事的話, 你多跟你幾個弟弟妹妹一起商量。人多力量大。知道不?”
林建國拍著胸口, 大咧咧地答應。
還不待林炎城再交待幾句, 就聽外麵林芳夏的喊聲。
林炎城猛地起身, 透過窗戶往外瞧, 林建黨已經提著一袋東西進了院子,正在跟林芳夏和周文茵說話。
他剛扭身往外走,卻見林建國已經迫不及待衝了出去。
林建華和林建軍也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齊齊圍在林建黨身邊。
林炎城迎著冷風,像刀子一樣刮到臉上,火辣辣的疼。
“行了,有什麼話進屋再說。”
進屋後,林炎城吩咐林芳夏把灶房的煤爐拎進來。又讓林建國到大隊食堂端些飯菜過來。
屋裡其他人都落了坐,林炎城把林建黨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幾個月沒見,林建黨黑了瘦了,眼底下全是青黑一片,也不知道他這加了多少夜的班。
林炎城重重歎了口氣,“累不累?累得話,先回屋睡一覺吧。”
林建黨搓著雙手,揉揉發紅的耳朵,“我不累,這麼近的路累啥啊。我好著呢。”
“活累嗎?”林炎城瞧著他身子骨還是那麼單薄,擔心他苛待自己。
林建黨搖頭,“一點也不累。”事實上,他累瘋了。以前他還以為當工人很好,每個月都有幾十塊錢的工資,還有商品糧,副食品等等。但是去了之後,他才知道,什麼東西都需要花大力氣才能得到。但是上班再苦再累,也比種地強。
擔心親爹看出破綻,林建黨忙轉移話題,拎起自己腳邊的麻袋,解開袋子,準備分發禮物。
麻袋最上麵放著的布包很大,鼓鼓囊囊的,包裹的那麼好一定是好東西。林芳秋眼睛一亮,正想追問,他就將東西塞到周文茵手裡,“這是來前,周叔托我帶給你的,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你自己看吧。”
周文茵摸著布包,雙手攥緊,朝他道謝。末了咬著嘴唇又問一遍,“我爸我媽怎麼樣了?他們瘦了嗎?”
林建黨重重點頭,“都挺好的。就是想你。來之前,你爸讓我跟你說,他會托關係把你早點弄回城,讓你再耐心等等。千萬要照顧好自己,不許在鄉下結婚。”
周文茵眼眶瞬間紅了。上次,她回去看她,他們一個勁兒地數落她,說她不懂事。她還以為她爸媽還在生她的氣,沒想到他們還是那樣疼她。
周文茵低著頭,拿著包裹起身回了屋。
林芳夏提著煤爐進來,不明所以地看著她的背影,滿臉擔憂。
林芳秋扯了她一下,衝她搖頭,小聲道,“彆去了,她父母肯定給她寫信了。”
林芳夏‘哦’了一聲,把煤爐放到大哥麵前,林建黨手腳凍得冰涼,把麻袋交給林炎城,笑著道,“爹,東西你來分吧。”
林炎城也沒跟他客氣,接過來,打開袋子。
他把東西一樣樣掏出來,也不分發,就這麼擺在桌子上。
林建黨帶來的東西很雜,有一盒餅乾,有兩個鋁製飯盒,兩盒雪花膏,一包糖果,一斤紅糧,兩塊藍色勞動布,一雙膠鞋以及十斤苞米。
等他東西掏完,林建國也端著東西回來了。
他進來後,罵罵咧咧地,“徐廣進那龜孫子,居然不給我拿,還說我大哥糧油關係已經不在大隊,沒資格在大隊吃飯。去他的,以前他明明說親戚朋友過來,隻要登記一下就能吃飯,現在居然反悔。”
林炎城抬了抬手,“這事也不怪他。咱們大隊糧食已經不如那麼寬裕。你張叔剛剛當上食堂負責人。新製定的規矩。咱們彆讓你張叔為難。”
林建國聽到是張叔定的規矩,便也不再說了。